道:“夫人,奴婢有個不情之請。”
允兒回過神來,凝視著銀雪,微微笑著:“你且說無妨。”
銀雪低低地說道:“不知公子埋在何處?奴婢想去祭拜一下。”
允兒清冷的眼神瞥了過來,室中的人都神色一凜,不敢出聲。
銀雪哽咽著:“求夫人開恩,公子有錯,但人已經死了,奴婢與他夫妻一場,又懷了他的孩子,只想去看看他……”
允兒面色不忍,長嘆一聲:“真是個痴心的人,大王封你為玉夫人,便不再想讓你肚子的孩子頂著罪臣之命出世,你卻為了一個情字,如此糊塗……等你生下了孩子,再去祭拜吧。”
漱漱的淚水自眼眶中滾落,銀雪抽泣著,又繼續說道:“多謝大王和夫人為公子留後,奴婢今後一定好好教導生下來的孩子,讓他不再誤入歧途。長大後好好孝順大王和夫人。”
允兒看著她,頗為動容,點頭道:“你有這個心,自然是我和大王所願。”
一個月後,銀雪誕下一位公子,楚王親為之起名:正兒。
銀雪抱著公子正,在槐樹下祭拜無毒之墓,並請求楚王,讓她和正兒住在槐樹對面的小屋裡,與無毒朝夕相伴。
懇求再三,楚王為之側目,讚歎銀雪的一片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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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楚王宮。
西苑遮天蔽日的林木,掩映著一條窄窄的甬路。甬路的盡頭,是一棵略粗的槐樹,枝幹斜斜伸展著,綠葉蔥蘢。
樹下,便是一處小小的宮室,只有兩間屋子,卻是各開各的門,小小的院落中間築了一道泥牆隔開。
小木門吱呀地一聲開啟,裡面走出一個白衣女子,面容清秀,身量單薄。右手牽了一個一歲多的稚童,那小公子穿著一襲紅袍,一張白嫩的小臉上目若點漆。只是嘴唇較他這個年齡略顯蒼白。烏黑的頭髮挽起一半,在腦後梳了個鬏,剩下的散發便披在肩上。
走到樹下,小公子停住腳步,深吸一口氣,嘴裡叫著:“母親,好香啊!”
那白衣女子輕咳了兩聲,抬頭看著綠蔭蔭的樹冠上,一串串素潔的小槐花花開正豔,香氣襲人。一陣風兒吹來,樹上便有辭枝的小花朵飄然落下,落在這對母子的身上。
那女子伸出指尖,捻起胸前花蕊,悵然若失。
記得那一年在秦國雍城郊外的白起河畔相遇,也是槐花正開的季節。河水湛湛,水波在陽光的折射下,幾乎晃花了人的眼。無毒一襲玄衣,嘴角微微噙著笑,走了過來……
小公子見母親楞神,拉著銀雪的衣袖叫著:“母親,母親……”
銀雪回過神來,勉強一笑,蹲□來,對小公子笑道:“正兒,我們將這些花兒撿起來,放在你父親墳前可好?你父親以前最愛這種小花的香味了……”
正兒大睜著明眸,點頭依言,蹲身彎腰用胖胖的小手拾著地上的落花,用衣襟兜起,走到槐樹不遠的一處石碑處,將花朵盡數灑下,嘴中唸叨著:“父親大人,母親說你喜歡這種花,正兒送給你,你喜歡麼?”
銀雪站在正兒身後,聽著稚子之言,看著墓碑,心中默默地念著:“你且放心地去吧,我會將正兒養大成人。我會教他遠離朝堂,常正己身,做個安安穩穩的閒人,不再捲入那些是是非非中,無災無難地過這一生。”
一陣風吹過,銀雪似乎弱不禁風,用絹帕捂了嘴,又輕咳了幾聲,正兒擔心地問著:“母親,你又不舒服了麼?”
銀雪搖搖頭,拉了正兒的手,溫柔地說道:“母親沒事,我們走吧,再不走該遲了。”
正兒直起身,拉著銀雪的手,一路小嘴嘰嘰呱呱地說著話,風兒吹過,偶爾幾句稚嫩的童聲傳來:“母親,太子哥哥會喜歡我嗎……”
“正兒不想讀書,正兒想做個醫人,給母親治病……”
這對母子走遠了,聲音還遠遠地飄過來,隔壁的木門輕輕地被推開,一個臉戴銀色面具的男人,拄著一根木杖,跛著腳走了出來,目送那對母子遠去。
男人轉身來到無毒墳前,靠著槐樹的樹幹坐下,抬首看著頭頂的一樹白花,香氣沁人,陽光自枝丫間漏出斑斑駁駁的光,照在那張銀色的面具上。
男人伸手自腰間拽下了個葫蘆,拔了塞子,對著嘴灌了幾口,對著那小小的墓碑喃喃自語:“你我都是傻子,為了一塊玉,為了那個位置,到死還都在自相殘殺……”
“你且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