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茸這時才反應過來,一輪嘴問道:“你的同鄉住在冷宮裡?我原以為她只是和咱們一樣當差的,唉,也不對呀,沒聽說冷宮裡關著哪位娘娘,還是你們覺得這兒沒人方便說話?可是你們不害怕麼?聽說前朝幾百年,這兒沒少死人,都是心有不甘的冤魂厲鬼……”
“我也不記得了,”巧茗隨口糊弄道,“你在這兒等著我,我先進去瞧瞧,鬧明白了再來叫你。”
她將阿茸留在蕪菁門外,一個人拎著食盒,忐忑著邁步跨進全然未知的地界。
☆、第18章
從外面看,蕪菁宮與各處宮院並無什麼不同,一樣的硃紅宮牆,碧瓦飛簷。
只有真的踏進去,才能真的感受到所謂冷宮的荒涼。
首先入眼的是禿了小半邊的漢白玉影壁,圓環狀的蝙蝠紋因而豁口,福字只餘一口田。
地上鋪著厚厚一層黃褐色的枯葉,不知經過幾多個秋才積攢而成,一腳踩上去便應聲粉碎。
青石板地磚四分五裂,無一塊完整,荒草從裂縫中鑽出,頑強地生長至足有成年人小腿那麼高,正隨著初春的清風散漫搖曳,好不自在。
一株龍爪槐半死不活地立在東南角,樹幹蒼老枯瘦,樹皮皴裂,光禿禿的枝椏扭曲前伸,倒是應了它的名字,可惜分毫沒有龍爪的威武,反倒像是陰司裡流竄出來的厲鬼手爪,越看越覺得陰森恐怖。
阿茸探頭在門口向裡張望,一隻烏鴉嘶啞著嗓子,“哇哇”地從她頭頂飛過,她仰頭去看,再低頭時正好對上龍爪槐張牙舞爪的影子,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抖。
“我……”她本想說,我和你一起去,話到嘴邊,拐了個彎,變成,“我在這兒等你,有什麼事你大聲叫啊。”
巧茗扭頭“哦”了一聲表示答應。
然後,阿茸便縮到門口東側邊,捧著臉,跺著腳,靠牆而立。
蕪菁宮只是一進院,繞過影壁,一切便毫無遮擋地展現在眼前。
房屋皆是一派年久失修的模樣,牆面斑駁,水痕遍佈,屋頂的琉璃瓦也有些脫色,兼且雜草叢生。
蕪菁殿有扇門黃銅合頁脫落一半,歪歪斜斜掛在門框上,門窗上的糊紙沒有一處完整。
東側幽蘭殿更糟糕,兩扇菱花窗索性倒在簷廊地上,還有一扇窗不知是栓子壞了,還是忘記栓起,在風中不停一開一合,“吱呀——啪——”的聲音反覆不斷,與這滿院悽清倒是十分匹配。
至於羅剎殿,則是看起來維護得最好,卻也最不正常的。
說它維護得好,是因為乍一看上去,門窗都還完好,沒有明顯的損壞。
而說它最不正常,則是因為所有能出入的地方,不管是門還是窗,皆用木板封起。
巧茗慢悠悠地踱步過去,走近了才發現,那些木板外面還鑄了鐵條。
她沿著簷廊繞著羅剎殿轉了一圈,又下了石階,在簷廊外面繞殿一週,愣是沒發現任何能夠出入的地方。
原來不止維護得最好,還密封得有如加了蓋的鐵桶……
那她要把飯送到哪裡去?又到底要送給誰?
“我來了,你在嗎?”巧茗揚聲喊了一句。
她琢磨著,既然是每旬都來送飯一次,必然應有人在這兒等著吃,說不定現在藏身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既然她找不見,只能希望對方聽到叫聲自動現身。
回應她的只有寒鴉悲啼。
不知道是當真沒有人在,還是對方不願現身。
“唉,要不然我把食盒放在羅剎殿門前,你想吃了就自己來拿吧。”
巧茗又喊一次,話語裡滿是惡作劇的胡鬧。既然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人,難不成還與鬼影打商量麼……
如果她無所依旁,正常來送飯,肯定不敢這般做。
但她今日的目的是抓出威脅自己的鬼麵人,按約定來羅剎殿不過個幌子,交足了戲,自然可以離開。
“吶,就放在這裡了啊。”
巧茗一壁說,一壁邁步上了石階,彎腰將食盒置於門邊。
就是這樣一低頭的功夫,卻被她發現了一處異常——殿門下端貼地的地方有扇半尺(邊長約15、6cm)見方的地窗。
那窗直接開在門上,便是連露在外面的門栓也漆成與門同色的硃紅,巧茗適才走來走去,只顧著找人,視線平視,因而並未注意到。
難道她應當從這裡把飯菜送進去?
巧茗再看看那封死的門窗,難不成羅剎殿裡關了什麼緊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