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語猶豫間被林氏掐了一把,立時驚醒過來,思及坦白或許能夠從寬,便磕磕巴巴地道出了事情顛末。
原來,周妙靜從楚明昭怕狗那件事裡得到了啟發,打算製造一場意外。她們事先找來一群悍勇的狼犬,兩三天不給投食,趁著裴璣外出,讓裴語將楚明昭引出來,放狗咬死楚明昭,裴語回府後只管演戲,說是途中遭遇惡犬攻擊,她僥倖逃走,楚明昭卻因護著她被惡犬圍攻,讓王府的護衛趕緊去救人——當然,這時候再去施救已經晚了,那群餓得兩眼冒綠光的惡犬頃刻間就能要了楚明昭的命,等裴璣趕到,或許只能看見楚明昭的骨頭渣。
楚明昭唇角溢位一絲譏諷的笑,這是何等陰毒的心思!她忽然覺得她從前遇到的那些伎倆都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她慢慢踱步到裴語身前,冷眼看她:“那你上午那會兒為何要一直拖延時間?”
裴語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縮著脖子道:“因為……因為怕二哥晌午回來用膳,打亂計劃。為免夜長夢多,就早早將嫂子引出來,等到拖過了飯點兒再動手。”
楚明昭笑得嘲諷:“所以就是要等我死透了再讓世子知道是麼?”
裴語咬著嘴唇,不敢說是,但也不敢否認。其實還有一點她沒敢說,若是她當時不能將楚明昭拽下車,她就要拋卻男女大防,讓車伕來代勞了。
楚明昭俯身盯著她,緩緩一笑:“那你知道我為何要在你說要回府時停下來休息麼?我也在拖。”
裴語一怔,不明所以。
楚明昭直起身睥睨著她,心中感慨果然防人之心不可無。
她出門前怎麼想怎麼覺著事有蹊蹺,命人在馬車後頭跟著,又吩咐谷雪去給裴璣傳話。以休息之名停車與裴語吃東西敘話的目的是為裴璣趕過來爭取時間。她當時其實還暗自猶疑,覺得自己會不會太多疑了,裴璣近來都忙,她整這麼大陣仗會不會是多此一舉。
如今看來,真是要道一句萬幸。
但這些,楚明昭並不打算仔細跟裴語解釋。讓她自己去瞎猜似乎更有意思。
裴璣面上似籠冰霜,闐黑的眼眸如不見底的深淵。他長久不開言,殿內漸漸闃寂如死。
裴語看到母親使了個眼色,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趕忙跪在楚明昭面前,連聲賠罪:“嫂子對不住,我真的是一時糊塗,是周妙靜說你是逆賊的親侄女兒,肯定是……是個細作……眼下錦縣之危未解,她說怕你勾結敵軍,得快點除掉你……我、我錯了,嫂子……”
楚明昭面色沉凝,並不出聲。
裴璣陰冷的目光自裴語身上刮過,少頃,寒聲道:“自今晚開始,你便去宗廟跪著,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起身。切記,不能有絲毫懈怠,我會著人監視著你。”
林氏嚇了一跳。時已入秋,廣寧衛地處東北,年年冷得早,這個時節夜裡的寒氣已經十分深重,跪上一晚上尚且不能忍受,何況是不知時限地一直跪下去?那語姐兒那雙腿還不廢了!何況她身上還有傷,這要是傷口再料理不好……
林氏嚇得慌忙膝行幾步,含淚哀求。她見裴璣並不搭理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又轉而朝著姚氏膝行過去,連連叩頭,哭天抹淚地求姚氏幫裴語說說話。
姚氏看到現在也明白了來龍去脈,方才聽裴語說話時就止不住地蹙眉。她從多年前便懶怠去做什麼大度嫡母,對庶子庶女都十分淡漠——郭氏一直想害死她跟阿璣,林氏在阿璣回府前一直攀附郭氏,因而對著裴琰和裴語,她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好臉色。何況,她本身就厭惡這些小妾。
“王爺已將府內事宜全權交於了阿璣,你在這裡哭叫什麼,”姚氏神容冷淡地瞥了林氏一眼,“語姐兒既做得出這等事,就要做好擔下後果的準備。”
林氏的那些擔憂,裴語也想到了,因而裴璣命候在殿外的婆子進來將她拖走時,她嚇得呼天搶地,啞聲哭著求楚明昭幫她說情。
林氏眼睜睜看著女兒被拖走,幾乎將嘴唇咬出血。
對於裴語的哭喊,楚明昭不為所動。她想到今日的情形便心中生寒。不過她仔細想想,倒是有些擔心裴語回頭有個三長兩短,裴弈回來後會怪罪於裴璣。
於是晚夕就寢時,她將自己的擔心說與了裴璣。裴璣卻不以為意,讓她不必憂心。楚明昭覺著他應當有自己的考量,便丟開不再想這個。只她其實以為裴璣在裴語這件事上會陷入兩難的境地,畢竟說到底裴語也是他妹妹。
裴璣似是看出了她心裡所想,將她攬到懷裡,慢慢道:“她平日裡也沒當我是兄長,我與她無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