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還是比萊伊文矮了不止一個頭。她的容貌本來很秀氣，白皙乾淨的鵝蛋臉，額前淺米色的長髮分作兩束搭在臉頰兩側，露出法師的高發根和白淨的額頭，比人類佔臉部比例更大的額頭讓她看上去像個只有十四五歲的人類少女，長長的中分發卻讓她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萊伊文除了和精靈們打過一些交道，這些年根本沒有任何稍微關係近一點的人。復仇者公會里的成員都是神秘而恐怖的殺人狂，他與精靈之間的或多或少相互排斥也讓他僅僅被當做一個會打鐵的好好先生。算起來，這麼多年，目前和他說話最多的就是伊拉，甚至比復仇者公會里的小丑哈迪和精靈赫斯特還多。
伊拉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她說：“萊伊文，你能為一個朋友的孩子做到這種程度，這讓我很驚訝。法師們是不會做出這種決定的，因為看上去很愚蠢，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我好喜歡你的這個決定，如果我是你我都沒辦法做到。”
萊伊文皺了皺眉頭：“這很難理解麼？人們不是都有同情心麼，你就當我同情這個孩子好了。”
“法師們有同情心，但是他們不承認。”伊拉搖了搖頭。
“什麼？”萊伊文有些不解。
“我們……唉，當然，像西奧多院長這樣強大的人，可以做一些諸如送孩子們禮物之類的事，但是我們不會那樣。西奧多院長被認為是怪人，因為他總是做一些沒有什麼實際效果的事，他送禮物給孩子，不會給學院和他自己帶來任何的好處。”
“好處？”萊伊文眉頭一斜。
“萊伊文，或許你不明白，你也很難理解。”伊拉的神情變得有些認真了，“法師和人類是不是在遠古時期有親緣關係已經不得而知了，但是其實這兩個種族是很像的。只是，法師的先祖沒有人類的力量和幸運，他們只能用魔法和知識的力量來保護自己。探尋魔法的道路艱辛而困難，獲得智慧往往會犧牲很多所謂的樂趣，但是為了生存，我們將尋求智慧之路看成是必經之路。這要求我們心無旁騖，要求我們不可以被其他東西干擾。”
伊拉說著說著，聲音逐漸變小，好像是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事實上她只是說不下去了，她覺得自己的語言沒辦法解釋那種被壓抑的感覺。她喝了一口牛奶，淡粉色嘴唇上沾了一痕奶白。
“精靈們能夠享受聽一天流水聲的生活，這我也無法理解。”萊伊文輕鬆地笑了笑，“沒法理解就算了，沒必要說得太複雜。”
“還有一件事，我想弄清楚。萊伊文，如果你真的要在學院待下去，我不問這個問題是不行的。”伊拉說。
“問吧。”萊伊文點了點頭。
伊拉閉上眼睛——並沒有完全閉上，只是虛著雙眼。不知道她是害怕，還是緊張，她呼吸很慢很深，似乎準備了好一陣，才用很輕的聲音問：“萊伊文，你真的是惡魔？”
她本來以為萊伊文會對這個問題有很大的反應。但是，取而代之，萊伊文只眨了眨眼睛。
他將目光投向別處，並沒有回答。
面對他的沉默，伊拉搖了搖頭：“我只是好奇。那晚，你的模樣，和那個矮人惡魔很相似，很相似。你不是一般人，我想你擁有著非同尋常的力量和過去。但是，這都是你自己的秘密，你願意說就不說好了……”
伊拉的語氣非常弱，甚至有點像自言自語。
“你不是說，你不問這個問題是不行的麼？”萊伊文忽然反問道。
“可是我已經問了啊。”伊拉說，“回答不回答，是你的自由。”
萊伊文輕輕笑了笑。他將靠在椅子背上的身體支起來，稍微前傾，注視著伊拉：“你害怕我嗎？”
伊拉被他這麼一瞪，有些心虛地垂下目光。
“至少有一點吧？”萊伊文問。
伊拉點點頭。
萊伊文凝視著她，良久，忽然冷笑了一聲，向後一靠，靠到椅子背上。
“你最好還是害怕我。”萊伊文輕聲說，“我不是那種喜歡被瞭解的人。”
“為什麼？”伊拉抬起眼來，問。
萊伊文看著她，沒有說話。
周圍的法師吵吵嚷嚷，只有他們兩人相對沉默。萊伊文瞪著伊拉，伊拉也凝視著萊伊文，但是，他們彼此都看不出對方的任何意思。
就像兩道目光在碰撞，僵持不下。最後，萊伊文吐了口氣，點點頭：“我還是以普通人類的身份和你做朋友吧。有些事情不需要提及，也不會在你面前重現。”
伊拉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