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知道,上古之初,共工撞倒不周山,天塌地陷,萬民遭劫,女媧於是斬神龜腿撐天,又以神龜甲為鍋,煉五色石補天裂。”
姬昌點點頭,等著太公說下去。
“此後神龜甲分為五塊,分置各方。”太公豎起手掌,神情越發嚴肅。“若要取得這五塊龜甲,湊齊甲骨神咒,就能號令天下,就算是邪魔妖神也要望而卻步。如此,伐紂必然可以成功。這件事,怕是要姬發親自走一趟。”
“姬發雖然有勇有謀,畢竟只是凡人。再說他還年輕。山高路遠……”姬昌猶豫地說,“若是派別人去呢?”
“天佑之令,只能交給一個人。”太公正色答道,“若是不敢冒險,他將來怎能坐掌天下?”
“假若小兒一去不歸,我就後繼無人了。”姬昌撐住桌子,目注太公,語氣中滿是關切。“不知這件事吉凶如何?”
“吉凶生死由天而定,人力難以探究周全。”太公看看姬昌,停了一下。“就算姬發死在路上,那也是天命。那時您可以另外選人繼位,對周家大業又有什麼影響?王上,並非我無情,只是怕王上被親情牽絆,耽誤了天下大事啊。”
姬昌沉默不語,只是用手指輕叩琴絃。室內一時安靜下來,只有一連串不規律的輕微琴音,迴盪在兩人之間。
姬發跪坐在几案前,低頭沉思,長髮一直披過肩頭,散落在織錦短衫上。他平日的笑容不見了,此刻滿臉嚴肅,神情凝重。
“此行艱險,殿下要多加小心哪。”
姬發沉默片刻,抬起頭來。“太公,父親。”他抿抿嘴唇,“我不去。”
兩位老人同時愕然。
“為什麼?”姬昌問道。
“我不想去。”姬發猶豫了一下,“我怕出事。”
姬昌神色一變。“發兒!”他厲聲斥責道,“想不到你竟然這麼膽小!我在久裡被囚七年,每天都可能遭紂王殺害,我何曾害怕過?這幾年,我們滅阮、擊共、徵犬戎、破密須,有多少次經歷生死關頭?你隨軍出戰,也從不曾退縮,怎麼現在卻害怕起來?”
他越說聲音越大,最後一掌拍在几案上。“像你這樣沒出息,將來怎麼能繼承周家大業?”
姬發不禁一愣。看到姬昌雙眼圓睜,呼吸粗重,他知道父親是真的動了怒。
但是他並不退縮,反而挺身長跪,與姬昌對面而望。
正文 水晶卷二(4)
“父親,請聽我一言。”他大聲說,“我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西歧。這幾年我們連番征伐,聞仲在朝歌早有警覺,必定已稟報紂王加意提防。”他揮起手臂,向華麗的殿宇一劃,“不然,父親為何要大興土木,耽於享樂?不就是為了矇騙商紂?”
姬昌一怔,太公卻是面帶微笑,望著姬發。
“然而紂王十分聰明,再加上聞仲善於卜卦,我們能瞞得了多久?況且,黎、邘、崇三國在黃河對岸虎視耽耽。只要商紂一聲令下,不必從朝歌出兵,這三國就會率軍來征討。這幾年西歧動兵頻繁,軍力虧損甚大,恐怕不易抵擋。要是真有兵來,誰來守衛西歧,保護父親?您要我離開西歧,我怎能放心?”
“那麼依你之見呢?”姬昌問道。
“固守西歧,暗中蓄積兵力,再與黎、邘、崇交好。我則去朝歌求一官職……”
“去朝歌做官?”
“正是!”姬發用力點頭,長髮隨之甩過肩頭,目光十分堅決。“我願意冒這個險。身在朝歌,既可以探聽訊息,又可以結識大臣,作為內應。將來時機一到,裡應外合,大事必然可成。我去朝歌,等於以身為人質,紂王求之不得,想來一定會答應。”
“這是誰教你的?”姬昌皺著眉說。
“是我自己想的,一直沒對您說。”
太公忽然哈哈大笑,望向姬昌。姬昌的怒色早已消失,代之以欣慰與讚賞。
“好,好,好!”太公鼓掌數聲,爽朗地說,“殿下見識過人,又有這樣的膽量。王上,看來我們是小看了他呀。”
姬昌只是點頭,臉上不禁浮出笑容。
太公轉向姬發。“不過,你要進朝歌,恐怕不只你父親捨不得,天神也捨不得呀。”
姬發疑惑地看著太公。
“當今天下亂象已成,必有一場大劫。我已卜過卦,甲骨神咒將會重現於世,這天佑之令,正應在西歧。我們必須派人去取這五方龜甲,不然的話,被別人拿去,周家大業恐怕難以成功,更有滅族之禍。所謂天予而不取,乃是自尋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