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不自禁就有些哽咽,“只是我真沒求過他,我害怕開口,我……”
“我明白的,安眉,”康古爾擁住安眉,吻了吻她的鬢髮,“我們這樣的身份,怎麼敢開口去求他們,求他們為我們停一停留一留?我們是不屬於這裡的紅柳、不屬於這裡的胡楊……”
當傍晚時安眉悶悶不樂地回到滎陽郡府衙,走進郡守為苻長卿特意闢出的後堂內室時,苻長卿正就著燈火翻看一本卷宗。安眉看著他沉思不語地嚴肅模樣,好半天才怯怯招呼道:“大人您還在忙?”
“嗯,”苻長卿抬頭瞥了她一眼,隨意問了一句,“去見老朋友了?”
“嗯,”安眉聽著他冷淡的口氣心裡就害怕,可錯過這次話題以後都不知自己還會不會有勇氣提起,於是硬著頭皮逼自己與他聊下去,“一個老朋友,在春風酒肆裡為客人彈琵琶的……”
苻長卿的雙眉果然不出意外地皺起,斜睨著安眉道:“是個賣笑的胡姬麼?”
“嗯,嗯,”安眉臉紅起來,吞吞吐吐道,“大人您有辦法讓她脫離賤籍嗎?她快有孩子啦,以後總不好一直在酒肆裡過活……”
“你難道不知道我來滎陽是做什麼的?竟然把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拎上案頭來煩我……”苻長卿不耐煩地從筆架上扯下一支鼠須筆,衝一臉沮喪的安眉敲敲筆管,泚筆道,“春風酒肆,那女人名字叫什麼?”
“哎?叫碧珠,本名叫康古爾。”安眉趕緊受寵若驚地回答。
“哪個字?璧玉的璧還是碧綠的碧?”苻長卿看著安眉怔忡的傻模樣,只得低頭沒好氣道,“算了,我叫計吏帶話罷。”
“哎,多謝大人!”安眉不勝歡喜,臉上頓時滿是笑意。
苻長卿皺眉看著她開心的樣子,眉頭卻仍是沒有舒展。他放下毛筆再一次拿起卷宗,望著安眉道:“你過來。”
於是安眉開開心心走到苻長卿身邊,看著他展開手中的卷宗,手指一路滑到卷宗相當靠前的位置,指了一個名字給她看:“這是今天送到我手裡的名冊,上面都是被俘獲的亂匪的名字,這兩個字你還認得麼?徐珍。”
第二十六章
安眉盯著苻長卿手中所指,驚愣得腦中一片空白,她手腳冰涼地癱坐在榻上,低聲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怎麼會造反呢?他為人很老實的!我逃出來的時候,家裡餘糧也夠的,不會有人餓死的……”
安眉語無倫次的話令苻長卿頗不耐煩地將卷宗一闔,一派淡漠道:“到底是不是他,明天跟我去大牢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安眉一怔,這才回過神來,捏緊了衣角望著苻長卿囁嚅道:“那,那萬一是真的,現在都已經這樣了,還要他在休書上按手印嗎?這樣會不會太無情了?”
“你怎麼蠢成這樣?!”苻長卿聞言怒瞪了安眉一眼,墨黑的眸子裡盡是惱火,“謀反是誅九族的大罪,你當然要與他撇清關係!其實按律此時已不允許人犯在獄中休妻,但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解決。”
“嗯……”安眉被苻長卿一通數落嚇得低下頭,只得唯唯諾諾地應了,可只要一想到丈夫全家都會被處決,心中就揪起一陣陣地不忍。
這時苻長卿在一旁看著她魂不守舍,也只好無可奈何地住了口,伸手撣撣她肩頭道:“你現在覺得自己獨自抽身不厚道,那麼他當初決心造反時,怎麼半點也不為家人考慮?幸好你碰見我……”
“嗯,”安眉聽了這話也打從心底覺得自己很幸運,於是她抬起雙眼在燈下望著苻長卿,滿是感激地又點了點頭,“嗯。”
儘管嘴上答應得好,這一夜安眉還是在榻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踏實,恨得苻長卿起身罵了她好幾次。其實安眉很清楚徐珍犯下的是無可挽回的大罪,可她就是無法安心闔上眼入睡,只要一想著天亮後就要去面對已成為死囚的丈夫,還要親手拿著休書叫他按手印畫押,安眉在心中就覺得自己真是個冷血無情的惡人。
這一刻她的眼前滑過一張張徐家人的臉孔,這些年,公公冷漠的雙眼、婆婆尖刻的薄嘴、小叔總是衝她皺成一個球的鼻子,還有丈夫平板冷淡的臉……儘管如此、儘管如此,可是在大荒年快餓死的時候,他們並沒有拿她去換一斗米。
安眉的眼底驀然泛起一陣酸澀,她趕緊閉上雙眼,終於在天快亮時做了一個夢……夢裡是一個炎炎夏日,她拿著休書跑遍了小澤村,到處尋找自己的丈夫。當她在奔走的中途路過村頭的老槐樹時,安眉看見老槐樹蔥蘢繁茂的枝葉正在午後燻人的暖風中搖擺,好像在對她招著手。於是她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