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離開床,原本熟睡的彥信倏地睜開了眼睛,靜靜的看著那坐在窗邊肩頭微微顫動的纖弱身影,一眨也不眨眼。
初晨坐在窗邊默默哭了很久,才覺得心裡要好過了些。以前的時候,不管她怎樣和綠綺夫人作對,綠綺夫人始終也沒有短過她什麼,下人也給她足夠的尊重。今夜的一切讓她從來沒有如此清醒的看清過現實,在王府,沒有彥信的寵愛和歡心,她就沒有一切。她從來沒有如此的痛恨過自己風家大小姐的這個身份,但她又能如何呢?還不是隻有努力活下去,活下去,就會有希望。她一定要等到蘇縝尋到藥方的那一天,如果等不到那一天,她瘋狂的想,在被侮辱以前,她是不是該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床上一陣響動,彥信沙啞的呢喃:“水——”
她幾不可聞的低嘆一聲,伸手摸了摸桌上早已冷透的茶壺,走到門口低聲喊丫頭送來熱水。初晨拿著一杯溫水上前將彥信扶起,慢慢喂他喝。彥信想是酒喝多了,渴得厲害,一連喝了兩杯,方止住了。初晨起身去放茶杯,溫熱有力的手臂從她身後伸來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帶回溫暖的床上,茶杯落在地上一聲脆響,摔得粉碎。彥信充耳不聞,只緊緊抱住初晨早已冷透的身子低聲道:“以後再不要惹我生氣了。”這一刻的他,不復先前的溫柔痴狂,他還是那個冷靜而強勢的彥信。
初晨身子僵了僵,隨即柔軟下來,溫順的伏在他懷中,低聲道:“是,再不會了。”彥信霸道的把她鎖在懷裡,沉沉睡去。
第二日,府中便傳出王妃善妒獨寵,半夜跣足散發衝入鎖春閣拉走王爺,弄哭懷蕊的話來。春黛將這個事情稟報給初晨,不服氣的道:“姑娘應該讓秦嬤嬤好生整治一下這些奴才,省得這些人亂嚼舌頭。”
初晨放下手中的書:“我能管了流言的傳播者,又能管得了那流言的製造者嗎?他們愛說便去說,何必自尋煩惱?”這事情本來就是彥信弄出來的,他做之前便想到會發生些什麼後果,明明是他要躲著他府中那些姨娘細作,偏生要把這個帽子戴在她的頭上。她若是去管了,不是更如他的意嗎?她現在就是這個樣子了,也不在乎再多這個惡名。
彥信又恢復了日日宿於初晨房中的習慣。沒有多久,就有那偏不服氣的纖蘭仗著自己跟著彥信的時間最長,故意在花園中“偶遇”彥信,好事還未成,剛好初晨經過花園,彥信便跟著初晨去了。纖蘭心中不忿,便說了幾句難聽、對初晨不敬的話,恰被彥信聽見了,居然一頓打死了。於是廣陵王妃的善妒獨寵又傳遍了整個京城。從此,府中諸姬妾形同虛設,見了初晨都仿若老鼠見了貓兒,再也不敢在她面前抱怨什麼。
相比春意等幾個丫頭的不平,初晨面對她的這個“惡名”倒不是很在意,難過又有什麼用?還不如該幹嘛就幹嘛,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才是正事。
南方的冬天很短,春天很快就來了。這日,風和日麗,院子裡桃花梨花開得正豔。初晨心情稍好,便命春黛取出琴來,坐在院子裡彈琴。一曲終了,忽聽得旁邊有人幽然長嘆。朱彩陽著一襲白色粗布衣服立在梨花樹下,梨花如雪,樹下的女子長髮飄飄,膚色白得幾乎透明,一雙眼睛也瘦的凹下去,唯一不變的是那傲人的風姿。
“原來你也不開心。”她直直的望著初晨。
初晨望她一眼:“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不是我,怎知我不開心?”
“聞音知雅意,當日你為何不杖斃我?你就不怕我有朝一日東山再起麼?”那日初晨命人將她趕出陽和園,剝奪了她華貴的一切衣飾,送到府中最冷僻的一角關起來,吃了不少苦楚,今日方放出來。
“你一心求死,我又豈能平白無故的如了你的願。更何況,能夠決定你是否能東山再起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掌權的那個人。”初晨纖長細膩的手指輕滑過琴絃,激起一串清越悠揚的琴音。
朱彩陽道:“你怎會看出我一心求死?”
初晨不無嘲諷的嗤笑。世家的女兒,從小耳濡目染的就是形形色色,層出不窮的陰謀詭計,怎會連這個都看不出來。
朱彩陽沉默了一會,突然笑:“如此,當是天意。我只當自己已死過一次,從今後,我便要好好的活下去。”
“你可知我與你一樣彈得一手好琴?”朱彩陽幽幽的道,“我七歲便能彈得一手好琴,年歲漸長,慕名來求親的人有很多,我始終瞧不上,不肯答應。前年春天,我在崇溪邊的梨花林裡彈琴,有人以簫聲與我合奏,那簫聲幽幽咽咽,彷彿訴盡平生不得意事,我一下就被打動了,只想安慰這個人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