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點破她呢?那樣可以多一個人陪著你一起受苦。”
初晨帶著些悵惘,低低的道:“那一刻,我真恨她,為什麼她就可以擁有世間最美好的一切,而我卻要受盡這些苦楚?可是那樣天真純潔的笑容,我怎麼都想多看兩眼。我有種錯覺,好像她就是另一個我無憂無慮的活著,我不忍心打碎她的夢。”
阿憐嘆了口氣,輕輕摸了摸初晨的手:“好孩子,好孩子。”
初晨悽然一笑:“嬤嬤,如果我今日死了,就讓她替我好好活著吧。”
車輪轉著,四周只有馬蹄聲和兵器偶爾敲擊著鐵甲的聲音,阿憐靠著車壁彷彿是要睡著了。時間真快啊,如果不是初晨故意刺激她,以往的一切,她以為她都要忘記了。她和綠綺夫人同歲,在綠綺夫人三歲的時候就到她身邊了。那時候,綠綺夫人還不叫綠綺夫人,是關西大族蘭氏的嫡系獨女,乳名喚作阿綺。
小的時候,她做阿綺的玩伴,大了些,就做阿綺身邊的大丫鬟,阿綺沒有姐妹,對她好比親姐妹一樣。後來,蘭氏敗亡,她和阿綺一起逃亡,那段時間,她們像親姐妹一樣,不是主僕。她曾經以為,她們倆會就這樣相親相愛,相知相惜的過一輩子,誰知道她們遇上了瑞帝,遇上了風子瑛,她又陪著阿綺一起傷心,一起嫁進風家。阿綺成了綠綺夫人,她成了嬤嬤。阿綺,從來就不是她一個人的阿綺,也不是任何人的阿綺,阿綺只屬於她自己。她知道阿綺有一個夢想,所以不管阿綺做什麼,她都不問原因,默默的守在她身邊,默默的幫她去做。現在阿綺要她守住她的女兒,她便守著,一定要將初晨完好無缺的交回阿綺手中。
朝陽已經升起來了,幾縷陽光從窗縫中頑皮的鑽進來,沖淡了初晨心中的陰暗。她輕輕拉開車窗的簾子,不期然的卻對上了一雙明亮探究的眼睛,原來那個黑面板的年輕將軍付原萩一直走在她的車旁,盯著她的車窗。見她拉開簾子,他片刻的失神後,止不住的欣喜和激動,他對著她揚起濃濃的眉毛,大大的咧開了嘴,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映得臉越發黑了。
陽光下,他的笑容是那樣的乾淨美好,看上去是那樣的快樂,初晨心裡沒來由的一陣厭煩,“啪!”的放下了簾子。眾軍士一陣大笑,付原萩苦惱的耷拉下了臉,一如被霜打了的茄子。
付原萩早就聽說寧國公家的小姐貌美天下無人可及,在和弟兄們喝酒的時候他們也曾猜想過到底是怎樣的美人。沒想到他今日竟然親眼見著了這位寧國公小姐,這位小姐果然是他見過的女人中最美的,但也是極傲氣的。不過麼,美人總是有些傲氣的,而且,美人生氣的樣子也很好看,他想了想,也就釋懷了,也哈哈大笑起來。
聽著車外的笑聲,初晨有些氣悶,又不可能叫人家不要笑,心裡越發討厭起付原萩來。
走了大約兩個多時辰,空氣越來越溼潤清新,初晨想著應該要到了,果然車停了下來,付原萩大聲的道:“風小姐,萬春湖已到了,郡主在前面候著呢。”
春意和潤雨早從後面的車裡跑上前來,替初晨整了整衣衫和頭髮,又放好了腳凳,扶著初晨下了馬車。初晨抬起頭,只見身旁一群男人直勾勾的望著自己,特別是那個付原萩,一臉欠扁的笑容,對著自己盯死了的看。春意與潤雨俱都又羞又惱,頭也不敢抬。初晨全身僵硬,硬是擠出一個得體的微笑來。
虎嘯營多是從忠於皇室的貴家兒郎中精選出的佼佼者,人人都有品秩,這幫人身份不一樣,平時最愛做的事情和那些紈絝子弟沒有兩樣,又因著虎嘯營的身份,更是猖狂。他們臉上帶著促狹的笑,如是其他嬌滴滴的小姐,見了他們這個樣子,莫不是要麼羞得要死,頭也不敢抬,要麼就是故作清高,頭昂的高高的。偏初晨大大方方的看著他們微微頷首,神情柔和端莊,舉止得體。當下眾人的態度就有些愕然。
阿憐上前去每人給了一錠銀子,笑道:“多謝眾位軍爺,出門在外,招待不周,各位買酒喝呀。”見了銀子,眾人全都眼巴巴看著付原萩,見付原萩抬抬下巴,方接了。
因還在孝中,初晨今日只穿著極簡單的一件珍珠白的長裙,領口袖口用銀線繡了忍冬紋,腰間繫了一條銀色的寬絲帶,越發顯得腰身盈盈一握。濃密黑亮的頭髮用一根綠汪汪的碧玉簪簡簡單單的綰了,再綴著兩三朵小小的珠花,腰間掛著一塊綠的要滴出水來的翡翠蓮花,長長的綠色絲絛隨風飛舞,與頭上的碧玉簪相呼應,此外全身上下再無半點裝飾。她身材修長,玲瓏有致,穿了這身衣服越發的清新可人,飄逸出塵。眾人鴉雀無聲,更有人忘了接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