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沉靜的一個人兒。買地、做芳療館、弄草藥園子等等這些事兒,她從來都不含糊,說做就做,換句話兒說就是極有魄力。
他也知道,他優柔寡斷了多少年,根本就跟不上她的腳步。可他還是有意無意的總想靠近她,不是一路人,也想走同一條路。他默默的拉著喬一起做精油出口,又默默的叫喬四處請香水技師,總以為這樣就能離小熙更近些。
可是積習難改啊,他只顧得用生意把自己跟她貼近,卻從來不曾想過要改一改自己的性格、忘掉過去的宿怨,一心一意的重新來過。
本來小熙似乎跟他離得已經很近了,他只要伸一伸手,就能抓住她、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可是萬美琪再三的胡攪蠻纏,邊防又是狼煙四起……他終於狠了狠心,在喬那裡將小熙一把就推得遠遠的。
難道他心底最深處還是最想解決宿怨的?或就是最想保家衛國,個人情感可以先放一放?時至今日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最想要什麼。他只知道,他後悔過。
可就算沒有萬美琪,他也會上前線去的不是麼。難道他捨得先把小熙拉到身邊,再把她丟在京城日日期盼他凱旋歸來,或是叫她盼回來一個缺胳膊少腿的他,甚至是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
“覃團長喝了水就再眯著眼歇一歇吧,”陶伊曼輕柔的話語聲打斷了覃慕楓的胡思亂想:“我去外面迴廊裡給您煎藥,您要什麼或是哪裡不舒服就喊一聲,我就在窗戶外面,都能聽得到。”
程之鶴身邊有兩個小藥童,採藥買藥挑揀瑕疵、配比好了再熬藥這些瑣碎事兒,本該喚著小藥童來做,可陶伊曼不放心。
她聽程爺爺說過,像覃團長這樣在前線受的傷,其實應該進軍隊醫院治療。可軍隊醫院裡到處是傷兵,環境不夠好不說,蕭大哥又信不過那些軍醫的水平,因此才會千叮嚀萬囑咐的前後來了幾封信,把覃團長託付給程爺爺,又派了幾個親近的馬弁護送著人回到京城。
送覃團長來程宅治腿當然是再好不過了。程爺爺這幾年年紀大了,輕易不再收治病人,這處宅子裡的環境那是一等一的清靜幽雅,又有她幫著忙裡忙外的,也不怕怠慢了英雄。
只是這大熱天的喝些熱湯藥,還不得出一身的汗吶,這雨悶了好幾天,怎麼還不下呢,陶伊曼微微皺著眉頭,一邊搖著扇子扇著小紅泥爐裡的火,一邊想道。
覃團長傷成這個樣子,腿上又糊著藥膏打著夾板,多出幾天汗的話,不說身上會其癢難耐,那夾板底下的肉皮兒還不得長滿了痱子?
“程爺爺說沒說,這個湯藥要喝多少天?”有個聲音在陶伊曼頭頂上響起,她一抬頭,正是蕭炎立在她身邊問她。
陶伊曼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要喝二十幾天吶這大熱天的,誰受得了呢。若是普通人還好,出了一身的汗還能沐浴,再不濟也能擦洗擦洗。可是覃團長這個傷,翻個身都費勁,再說了,翻了身也擦不到夾板底下啊。”
“那你先煎著藥,我去找我祖父和程爺爺,問問有沒有可能替了這個湯藥的丸藥。我倒是能跟我祖父照著這個藥方把丸藥鼓搗出來,可二十幾天的工夫太緊迫了,又怕療效不如湯藥好。”蕭炎囑咐陶伊曼道。
“好好好。”陶伊曼緊著點頭,手裡的蒲扇始終也沒離開眼前的小爐子。
蕭炎又朝他祖父歇息的客房走去。
方才程之鶴正在那邊跟蕭廣卿商量,叫蕭廣卿乾脆從乾麵衚衕的小宅子搬到這裡來,說是都住在這邊,覃團長也能少受些罪,畢竟打嗎啡不如施針止痛更穩妥,“……何況咱們倆老頭子好久不見了,還能秉燭夜談把酒言歡。”
“你祖父答應搬到我這裡來了,小熙已經開上車去了乾麵衚衕,說是把你祖父的行李都帶過來。”看見蕭炎回來,程之鶴便告訴他。
這裡是程家的老宅。程老爺子的大女兒早年嫁到了東北,兩個兒子也早早就在上海和天津各自成家立業了。幾個兒女張羅了多少次、要把老爺子接過去頤養天年,可這老頭兒非要住在京城老宅,說是丟不下這個老家和病人,等做不動了再去叫天津的大兒子給他養老。
這樣的日子過得久了,老伴兒又在頭兩年去世了,程老爺子這種性子,也就貪戀起熱鬧來。先是收了陶伊曼做徒弟,這又要拉著蕭廣卿搬到他這裡來住,甚至還打算不叫蕭廣卿回南洋了……
小熙這算不算是躲了出去?蕭炎低頭笑想。明明那會兒他跟她說了,說覃慕楓也許馬上就要醒了,不如兩人一起去陪著覃慕楓說說話兒,給他緩解緩解疼痛,她怎麼一個人兒開上車去了乾麵衚衕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