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平放在被單外面,骨節和青筋都糾結突兀,白色的被單被他揉得皺巴巴的。
他平躺的姿勢也扭曲,頭偏在枕頭的一側,額頭抵著床沿那個鐵質的圍欄,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好過一點。
走近一些她就聽到他的呼吸,深重忍耐,呼呼直喘,像只受傷的獸。
她的眼淚滑落下來,恰好滴在他緊緊抓著床單的手上,緊繃的筋骨呼地一鬆,他轉過頭來看她。
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就是這樣尋常的一眼,幾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的眼睛和臉頰更是讓靖琪不忍心去看。
她張了張最,什麼都沒說,心裡無聲地問了一句——你怎麼弄成這樣?
怎麼會弄成這樣?
這個被疼痛折磨地滿額都是汗水的男人,這個眼睛溼漉漉地看著他的男人,哪裡還是當初那個威風孤傲的蒼溟?
“你怎麼……”
他剛一開口她就知道他要說什麼,擦掉臉上的淚搶白道,“我回來看你為什麼又騙我!你說那些言不由衷的混帳話,就是不想被我看到你這個樣子對不對?人會感覺到疼痛不是……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嗎?有什麼好難為情的!蒼溟,你怎麼這麼軟弱!”
蒼溟深深看著她,他的輪廓本就深邃,這一病,讓他的眼睛更凹下去了一些,無損俊美,看著卻有點陌生。
他也不辯解,疼痛讓他的唇都泛著白,微微顫著,他只能拼命地抿緊,深深呼吸,任那發白的唇色透著青紫。
她柔滑細緻的小手忽地滑入他的掌心,解開了他筋骨的緊繃糾結,牢牢抓握住他。
可他似乎還不滿足,像是出於內心深處最迫切的願望,向她伸出另一隻手去,
“別哭……把眼淚擦一擦。”他一開口就氣若有絲,不是虛弱,而是實在太疼了。
靖琪胡亂抹掉臉上的眼淚,把他的兩隻手都捧在手心裡,“好,我不哭了!你好好躺著。”
他的手好大,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她要把手掌完全張開才能勉強包裹住。
他用這手傷過她,救過她,抱過她,此時卻沒有了那樣的力道,溫馴地任她捧著,手心裡疼出了一層汗。
他好像還不滿足這個樣子,拉著她的手把臉埋入她手中,呼吸沉沉拂過她的面板,潮溼,像是浸滿了他的疼痛。
“還是很疼嗎?”
“疼……”
他示弱的一句話,差點又逼出靖琪的眼淚,她拼命忍回去,如果是平時早就嗔怪地罵他活該,可是現在她只輕撫著他的臉道,“疼還逞什麼能?睡一覺好不好?”
蒼溟搖頭,“睡不著!琪琪……跟我說說話。”
他放下驕傲地懇求,像個孩子一樣窩在她身邊,額頭不再抵著那冷冰冰的鐵架子,而是抵在她的身上,費力地汲取她身上的溫暖。
“剛才Dr。Kwong說你吐血了,是……是怎麼回事?跟你的胃病有關嗎,是不是胃出血?”
“嗯。”
“什麼時候開始惡化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
“你常常幾天都不出現,昨天酒會遲到又早退,也是因為這個?”
“嗯。”
蒼溟悶悶地回答,只有再簡單不過的回答,卻讓靖琪難過不已。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前幾天還陪我喝酒,還有……還有我在提拉米蘇裡放了很辣的辣椒醬!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還不拒絕?我……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
靖琪自責的哭起來,這是無論怎麼壓抑都壓抑不了的情緒。
“跟你無關,是我自己的緣故,你別哭了。”
他就是不想看到她自責,才不願把自己這狼狽的病容展現在他面前。
靖琪搖頭,泣不成聲,“寶寶如果知道你病的這麼嚴重,一定會難過,會生我的氣!對不起……”
蒼溟把臉頰在她手心蹭了蹭,“你不需要說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倒是剛才,不想讓你看到我疼成這個樣子,還說了很過分的話,我還怕寶寶會生我的氣。”
“不,不會,我知道你是言不由衷的……她也不會怪你!”
蒼溟笑了笑,想起他和孩子之間那麼多默契和拉勾蓋章的約定,心裡又酸又甜。
“明天……可不可以帶她來看我?昨天的酒會,讓她很失望吧?”他想補償。
“可以,我明天帶她來看你!”
對話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