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但他沒有,她暗暗鬆了口氣,仍有些忐忑地抬頭看他,他的思緒彷彿飄向了無人抵達的地方,眼神飄渺,有些疑惑地輕聲道:“婉婉喜歡喝茶的呀。”她的呼吸一滯,心臟彷彿被什麼東西猛地一扯似的,隱隱地疼。
光燦耀眼、造型尊貴的比利時皇家咖啡壺,身形修長、氣質溫良的歐陽涵,和那堪稱表演的操作過程,優雅嫻熟、舉止間有淡淡風華流露,連光線投在他身上,所呈現的剪影也是極其華美俊雅的。
這真是一幅幅頗具觀賞性的連續畫面。
蕭依然靜坐一旁,手托起下顎,看著咖啡煮制過程中,那對稱的天平宛如蹺蹺板似的趣味十足,笑道:“涵兒,我一直以為你是茶的氣質,怡情雅意,沒想到咖啡的飄逸與隨性同樣適合你。”
這時咖啡回流至盛水器,歐陽涵稍微轉開注水口開啟讓空氣對流,取出別緻的咖啡杯,一邊向其中注入咖啡一邊笑道:“你是不是可以叫我一聲‘哥哥’?”
“哦?”蕭依然音調略微拖長,“你希望我是歐陽灩?”
歐陽涵的動作滯了一下,緘口不語,她總是有本事讓自己進退兩難。將杯子遞給她,“然然喜歡喝咖啡?”
她接過,意味深長,道:“我哥哥喜歡。”
歐陽涵垂眸,良久,“我會讓你回去。”
“謝謝。”她說。隨後眼角婉轉一揚,“涵兒。”
“不客氣,然然。”
“涵兒”這個稱呼也就被雙方預設下來。雖然每次那聲帶著三分故意三分刻意的、婉轉悠揚的“涵兒”在歐陽府邸響起時,總是引得僕傭們紛紛側目,低語不已。
蕭依然才會不在乎別人的私下議論,照喊不誤。歐陽涵也微笑著應著,總是溫潤儒雅的姿態和神情。歐陽華是不管她做什麼都覺得高興,對這個失而復得的女兒的寵溺毫無邊際,他還覺得蕭依然學著他的樣子喊“涵兒”的時候肖似婉婉,調皮可愛。
楊卉偶爾有一次笑著跟蕭依然提過要長幼有序,蕭依然只是揚眉,“是嗎?”回身對著歐陽華,“爸爸?”
歐陽華當下臉一沉,當著客廳中所有的傭人,語調陰沉緩慢,“楊卉,你好像忘了‘大小姐’三字的意思?”
楊卉尷尬不已,然而眾人面前,她只是溫順而歉意地搖搖頭,歐陽華冷哼一聲,“在這個家裡,灩兒想怎樣就怎樣,別說喊了聲‘涵兒’,她就是喊你‘楊卉’,你也給我軟聲軟語地應著。”楊卉臉色有些發白,但還是微笑著說了聲“好”。
原本陪著蕭依然玩鬧的歐陽涵,垂在兩側的手不禁緊緊握成拳,他垂著眼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在歐陽華拂袖而去的時候,他抬眼,面無表情地拉起蕭依然的手跑了出去。
他把她帶到宅後面的樹林裡,放開她的手,看著她,眉心微皺,“然然。”
歐陽家的宅子建在半山腰上,她被他拉著跑了一段路有些喘,按了按微伏的胸口,斜眼看他,神情有些不悅,“怎麼?”
“然然……你似乎對我母親抱有敵意?”
“有問題嗎?”
“能不能……對她好一點?”
“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
長久的沉默。歐陽涵望向遠處波光瀲灩的湖泊,眼中情緒沉澱,緩緩道:“兩天後。”
傍晚時分,外面的天色一下子暗了下來,黑漆漆的一片,驟然颳起的狂風將樹木吹得左右搖擺,傭人們急急地關上所有的窗戶,隨後大雨就傾盆而下。
蕭依然本站在她房間的窗邊,看著繡著紫色蒲公英的窗簾,隨著大風肆意地飛舞,那夢幻般的蒲公英顯得那樣脆弱不堪。雨滴打在窗戶上,又順著窗框流下來,沾溼了同樣繡著紫色蒲公英的檯布,她望著桌上相框裡那個一顰一笑中彰顯飛揚神采的女子,本不該黯然神傷,可她還是暗了眼眸。
用特殊工藝製作出來的浮在空中的蒲公英,被狂風捲進來的雨滴打溼,不堪負重般地紛紛落下地去。
一時間,這仙境般的臥室,竟有些狼藉的感覺。
站久了,蕭依然的劉海也沾了雨水,一縷一縷地垂下,溼嗒嗒的。可她仍沒有關上窗戶的傾向。
山雨欲來風滿樓,她嘲諷地想。
琴嬸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慘淡的景象。
她內心其實是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大小姐,看到她就會想到當年那個嬌蠻任性、飛揚跋扈的蘇家小姐,而她,簡直跟蘇婉的性子是一模一樣,就比如現在,她冷冷地望著好心幫她關窗的自己,“誰讓你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