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葉明希早就拿到鍾漫家的鑰匙,但他的東西都只是暫放在客廳,沒能在屋裡占上一個角落。
鍾漫對房子的所有權有多執著,從她在X市無論多辛苦都要買一套房子就可以看出來。她現在說的書房本是莫霖的,裡頭的東西從莫霖過世後仍然原封不動,門還落了鎖,可以說是代表了莫霖在鍾漫心中的影響力。現在她願意收拾了書房給他用,等於是正式願意走出過去,把莫霖佔著的位置挪開讓他定居,意義不可謂不大。
“好。”他沉思了下,很是認真地問:“你的床也空了一半,要不要也收一下?”
“滾!”她笑著拍開他,“我去收拾書房。”
這下葉明希當然立刻就滾了。鍾漫翻出鑰匙開了書房的門,找來了兩個大紙箱備著,過濾出來可能有用的東西先放著,沒用的則扔掉。這事葉明希不能幫,被她嫌礙事趕出去,他先跑到廚房給她倒了杯茶放書房裡才回客廳去。
“我把茶放這,別碰著了。”
“知道啦。”鍾漫笑著趕他,“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喔?”
一個多小時後,書房傳來一響清脆的玻璃碎裂聲。
九十五。 騙局
“三歲小孩,怎麼這麼不小心?”葉明希帶著揶揄的笑走向書房,可鍾漫並未回頭。
窗外夕陽的金光照亮了半間書房,在地板上畫下一道清晰的界線,而鍾漫正被這道明暗之線割裂,半邊身體明亮得耀眼,半邊身體沉沒在黑暗中。
鍾漫坐在書桌前,雙目盯著上面一份檔案,靈魂彷彿被這幾張白紙吸去了,臉上沒有半分笑意,也沒有抬頭看向葉明希。
牆上的時鐘的、嗒、的、嗒地走著。
“漫漫?”他收了笑容輕喚。因為鍾漫嚴肅的表情,他自動於門前止步,不敢擅自進去。
鍾漫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視線仍然停留在桌上的白紙,似乎正在思考什麼沉重的問題。
的、嗒、的、嗒。
殘陽敵不過黑暗,一寸一寸地退後,把鍾漫身上的陽光一併帶走,書房最後被重重的黑影吞噬。鍾漫雙眼仍然停留在紙上,彷彿不知道黑暗已然降臨。
葉明希不知道鍾漫面前的檔案寫著什麼,但不論是七年前還是現在,不論是面對多嚴峻的考驗,他從來未見過這樣的鐘漫。她沒說話,書房裡卻充斥著各種異樣的氛圍,有冷漠,有肅穆,有沉默,有空洞,似是風暴前的過份寂靜,又像是極度的悔痛哀慼造成的木然。
的、嗒、的、嗒。
白色瓷杯在發出過剎那的聲音後,一直默然不動。大大小小的白色碎片散落一地,曾經的精緻此刻已經破碎,圓潤的邊緣綴上梭角,無情而鋒利。
的、嗒、的、嗒。
窗外忽然刮進一陣風,書房裡的紙頁沙沙而動,桌上的白紙朝無色的空氣踢了幾下,終於一個翻身,在空中悠悠然然地翻了幾個漂亮的筋斗,徐徐滑落於葉明希兩步前。
他把全身力氣用在眼睛裡,但昏暗的日光令他看不清紙上的字。
的、嗒、的、嗒。
鍾漫面前的桌子空了,但她仍然不動,視線亦沒移開,彷彿風從來沒有颳起,彷彿檔案還在眼前。
的、嗒、的、嗒。
紙張停留在面前不遠,葉明希不知應否彎身去撿。
的、嗒、的、嗒。
就在葉明希右手輕抬之時,一把聲音劃破寂靜,向葉明希發出一道命令──
“告訴我,你不知道‘麻古’是什麼。”
當!
催命的喪鐘響起,世界在葉明希眼前碎裂成塵,所有的美好都被撕毀,醜陋的黑暗暴露眼前。
葉明希慌亂地衝進房間裡,也不管尖銳的碎片刺進了他的腳掌,伸手想碰觸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的鐘漫,可鍾漫微微抬眸,澄明冷漠的眼光穿透夕陽落盡的漆黑,直打進他的心。
他心虛了,帶著黑暗的手僵在半空,不敢冒犯,兩人就如此對望著。
葉明希膝蓋微曲,慢慢跪在鍾漫的面前,她沒有伸手去扶,除了視線跟著徐徐下移外,她動也不動。
“漫漫……”葉明希的聲音裡帶著哀求,他的手再次向前,想碰觸她放在椅旁的手。在剛觸及的剎那,她的手猛然抽起,似是被帶毒的惡蠍刺到一樣。
“別碰我!”她厲聲喝止他的動作。
前一刻他們還親密無間,此刻卻連碰觸都不能。苦澀的味道在葉明希心裡漫延,他不敢試圖再親近鍾漫,只能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