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正披麻帶孝的新寡婦人與一個外表過份俊朗的年青男人過從甚密,竊竊私語,這個畫面讓注意這邊的人又多了起來,很多人都盯著葉明希的臉看上半天,轉過頭去耳語了會,又轉回來繼續盯。
葉明希早就習慣了別人的目光,根本不覺得有什麼問題,鍾漫則是沒精神去發現那些視線,最後還是鍾母看不過眼,笑著走到兩人身前,硬是側著身插入兩人中間,對著葉明希道:“明希啊,這麼久不見了,你對小漫還是這麼好,真是個好弟弟。”
換作是以前的葉明希他早已經否定了“弟弟”這個稱呼,但現在的葉明希不會。“應該的,漫漫以前照顧了我很多。”
鍾母聽他這麼回答,臉色稍緩,但仍不敢放鬆。“你回國是來工作還是旅遊?”
“公司想開拓中國市場,我先來看看環境。”他沒加入模特兒公司,只有一個經理人,而經理人是說過一兩次諸如“你是中國人?中國人好啊,以後的中國市場靠你了”的話,但都是玩笑話,作不得真。
“這樣啊,那你打算待多久呢?”
“要由公司決定,我也不知道。”葉明希把一切都推給公司,鍾母連著問了幾個問題都探不出虛實,只好改為盯著他的行李箱道:“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休息?這邊的事我們會幫襯著。”
“不用了,我還不累。”
鍾母的每一句話都會被葉明希輕巧地頂回來,結果說了半天,葉明希仍然是站在鍾漫身邊,最後鍾母不耐煩了,在鍾漫耳邊說了幾句,鍾漫抬頭朝靈堂裡的人望了望,嚇得好些人立刻轉開視線。
“明希,我這兒也沒什麼事了,你今天先回去吧,我們再聯絡?”
既然鍾漫開了口,葉明希也不好再留,便道:“嗯,我的手機號碼沒換。”
“還是以前那個?”鍾漫有點吃驚,那個號都多少年了,怎麼還能再用?
她自然不知道因為這手機號是她以前連著白色手機一起給他的,他就算不用也會定期往裡面充值。
“嗯,那我先走了。”葉明希拖著行李往外走,臨拐角前還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才肯離開。
鍾漫以為他這一別大概好幾天都不會再見,誰想到第二天一早他又跑來幫忙,別人問他是誰他就直接說是她表弟,害得好些人都來跟她誇:“鍾漫,你這表弟不錯!”
莫霖出殯那天,天空下著細雨,葉明希想替鍾漫打傘被她搖頭婉拒了,這個職責最後落在鍾明身上。
漫天的黑傘就像一條黑色的河流,緩緩地流到莫霖最後的棲息地。
整個過程伴奏著哀樂,悠揚而傷悲的音樂直達所有人的內心深處,不止是與莫霖交好的鐘家,也不止公司裡多愁善感的女職員,就是一向硬朗的男職員如陸友良與小趙等,也都紅了眼眶,有些還頻頻以手拭眼,似是要抹去無情的雨水。
大家都注意著鍾漫的情緒,她從靈柩起行一刻就再沒說過一句話,微低著頭捧著莫霖的照片走在最前。眾人見狀都很擔心,林靜與張明儀上前跟她說了幾句寬慰的話,鍾漫只是虛弱地笑了笑,點點頭,便把頭低迴去,沉入自己的世界中。
火化場離殯儀館不遠,走了十五分鐘便到了。鍾漫在靈柩上的小窗默默地凝視了那個相伴走了七年的人的最後模樣,便對工作人員點點頭,看著靈柩被抬到火化爐前面安置好,再看著自己前面的大紅色按鈕。
只要在這按鈕上一按,靈柩就會順著軌道滑入火爐,熊熊烈火就會把裡面的人徹底吞噬,為他短暫的一生劃上殘忍的句號。
鍾漫的手在按鈕上空頓了頓,然後輕輕落下,在按鈕上凝住。
張明儀等已經哭了,曾經在會議上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的莫總,曾經與他們一起飲酒作樂的莫總,曾經與他們為了生意的成功而笑容滿面的莫總……隨著這一下輕按,都將化為輕煙與飛灰。
葉明希也不無感概,那個曾經與他為了鍾漫而互相大吼,為了鍾漫向他揮舞拳頭的男人,再也不會出現。
雖然莫霖給鍾漫的愛並不純粹,但他確是盡了最大努力保護鍾漫,讓她不被……年少無知的盲目所傷害。
此刻他是感謝莫霖的。
鍾漫的手遲遲沒有落下,她的表情空洞而漠然,目光落在按鈕上,卻又穿過按鈕落入了紛亂的回憶片段中。
沒人知道鍾漫在想些什麼,但鍾漫如靈魂出竅的木然讓旁邊的人皆心生不忍,心裡無不在恨火化場的無情──這什麼設計,為什麼要讓家屬親手行刑?!
經過漫長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