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燎。
四阿哥最後的那個落寞眼神就像鋼印一般打在我的心口上。一位母親,怎能偏心如此。即便我的哥哥對她不甚尊重,即便我不稱她的心意,可是,俗諺道,打狗還要看主人。就是看著我是四阿哥的側福晉的份上,也不該在這樣的日子裡幾次三番的叫我下不來臺呀。
更何況,因太后臨終侍奉、康熙親自指婚。我原也算四阿哥跟前光亮亮的人物。她這是在向誰示威?
愚蠢的,不學無術的女人!我憤怒得想到,如果她可以有一些手腕,如果她可以發揮作為母親的調和作用。也許,以後兩兄弟間的仇怨就可以被輕描淡寫得帶過。十四阿哥也不用被在景山壽皇宮囚禁十年。然而,恐怕被囚者未必有囚人者心中的苦吧!
啪,一滴淚落下,掉在暈綠緞繡百蝶氅衣上,頃刻,淚珠被織物吸納,形成一個小小的不規則的暗點。啪,又一滴淚接著落下來。
捧著我左手的凝雪慌了神,竟也要陪下淚來,問道,“福晉,很疼嗎?”說著停了抹藥的手,拿嘴一個勁的吹著傷口,“德妃娘娘好狠的心,都是自己的兒媳婦,怎的下的去這個手?!不過就是三老爺沒給她賀壽罷了。誰還不知是怎的意思,哪是衝她呢?!她另一個兒子得著益呢,她難道就能不知?!”
是啊,年羹堯開始就是存著心不給德妃賀壽的。不然,平白的,嫂子送來的東西和銀子不會一下多了許多。年羹堯那麼做,無非就是為了刻意與四阿哥保持距離。而他私下裡應是與八阿哥他們極為親近的,得益的當然也包括十四阿哥。
看著德妃打翻茶碗的那個老練勁,她在深宮多年,又怎會對此全然不懂呢?!不過是拿著我下菜碟,奚落四阿哥罷了。我是知道的,四阿哥也是著意想拉攏年羹堯。
春妮也跪過來,俯在地上抱著我的腿哭,“福晉別哭了!德妃娘娘不是衝您!”
眼淚止不住的巴拉巴拉往下掉。凝雪、春妮伏在我腳下,一陣哭泣。
“你們都下去。”左側傳來四阿哥熟悉的腳步聲。他繞過影屏打外間進來。
凝雪、春妮抹了眼淚站起身來請安。旋即無聲離去。
他無語,低頭看著地面,慢慢踱到軟榻前,挨著我坐下,伸手輕攬我的腦袋,靠在他寬闊的肩上。
我不爭氣的眼淚一路落下來。
他抽出絲絹來,給我擦淚,嘆道,“今日讓你為我受委屈啦!”
我的腦袋窩在他的脖頸裡,眼淚還是一直流,心下想減低一些他的內疚感,說道,“並不是因受了委屈哭。”
他有些悲涼,哽咽說道,“我知道。你的眼淚,是為我而流的。”
忽然,額頭上一陣溼潤,抬頭看時,才發現,他竟也在流淚。這就是康熙說的那個“雖剛強而不可奪其志”的鐵腕雍正嗎?卻原來,他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愛,有恨,有悲,有怨。
他復攬了我的頭,放在脖頸邊。一手摟了我,輕輕的晃著身子,就像少時我受委屈後哄著我的兩個表哥。旋即,放開了摟我的手,一下一下輕撫著我的背。那有力的大手,似有韻律的拍打,撫在我的背心上,一下,一下,他每拍打一下,我的氣鬱便少了一分。心下覺得舒暢不少。不多時,我竟眯上了眼,睡著了。
再醒來時,已是蓋著錦被,頭枕軟墊而臥。
◇◇◇◇◇◇◇◇
時隔半年,我終於又回到了圓明園“桃花塢”,這是年映荷幾個住處裡,我最喜愛的一處。清淨卻不寂寥,華美但不落俗套,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桃花塢”。
“桃花塢”藏在一片桃樹山林之中,只有從西南角看過來,才能在兩片丘陵之間,隱約看見此處的院落。然而,西南角是一片水面。因而,此處甚為隱秘。而我,如果想要進入“塵世”,就只有沿著屋前的蜿蜒小路,走出去,站到“菜圃”北岸觀賞。然而,自打去歲在“菜圃”北岸“巧遇”十四阿哥後,那個位置也變得頗為曖昧。故而,後來,我也不怎麼去了。
正值六月初盛夏,天氣熱的惱人。弘曆弘晝都又大了一歲,功課也緊了不少,只能得空隔日前來請安,晌午後不再與我一道練字。四阿哥倒是差人送來了好些我感興趣的書,有《資治通鑑》、《後漢書》、《三國志》、《史記》……,只是,我始終靜不下心來讀。
我一人在塢東的亭子裡邊練了會字,覺得無法平心靜氣。又轉而撥了幾聲琵琶,彈的也不好,自己聽著都覺得叮叮隆隆不知道在彈撥些什麼。
自打給德妃賀壽燙傷了手背,我已經快半月,沒有舒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