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把這花救活。
因為有了精心照顧,那幾盆“一日三變”竟然重新長出新的枝條。昨天花匠老喬專門給安婭打來電話,告訴她今年花雖然開得遲,但還是開了,只催著他們這兩天趕快回來看。可安婭那有這個心情,但今天不知怎麼,心裡一動,就非常想來看看這花。
只怕再不來,就無緣再見了。
他許諾過要陪她看一輩子花,可其實那一有一輩子那樣的堅持,他如今只怕連這個誓言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因為有人定期來打掃,因此屋子裡的一切都如舊時一樣,只是少了人氣。那幾盆芙蓉花依舊被擺在窗前,花開得真好,花團錦簇,一朵朵粉白嫣紅格外嬌美。
安婭並沒有開燈,而是緩緩走過去蹲下,手指輕輕地觸著那茸茸如絲的花瓣上。想起那一晚,他抱著自己,聲音如陳釀般微醺薄醉,“婭婭,這是我的夢中花呀,你就是我的夢中花。我原以為這花只開在夢裡,卻不知道原來竟然找到的是你。”那話纏纏繞繞,如幽幽花香沉進她的心中,她只覺得這是世界上最美的誓言。
花前月下,古人的詞彙總是驚人的美妙。
如今,月色如水,花影搖曳,欹然生姿。
此情此景彷彿就在昨天,可其實,卻已經是過往雲煙。
春去春會來,花謝花會再開。就算明年花勝今年紅,又那裡還是今年花。
但為何她記得那樣分明,他明明說過,“你要是想看全這‘芙蓉三變’。我們還可以等明年,後年,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我陪你看一輩子。”
“我陪你看一輩子。”
明年!去年的明年不就是今年,可今年的明年又該有多漫長。他們的這一年,好像已經走完了一世,她那裡還該奢望什麼第二個明年。
“我以為你們活不了了,原來還是活過來了。老喬說,是因為你們的心沒死,所以還能活過來,可是,我的心卻死了,只怕是永遠也活不過來了。”對著那花,安婭低低聲說道,“你許過我一輩子的呀,你說過要愛我一輩子的呀,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她細微的呼吸似乎驚動了那花,濃豔的花雨輕撒,隨著她的淚,落了一地。在這個空無一人的房間裡,安婭坐在地上大聲地痛哭起來。
她真的快難受死了,真的要受不了了,她真的想去死掉,她真的想撲到媽媽懷裡哭一場。
可她卻什麼也不敢做。奶奶打電話問她過得好嗎?她只能笑著說好,可這樣的日子除了錦衣玉食還有什麼?媽媽在電話裡笑著說道,“我寄了易江最喜歡吃的醉蟹,他喜歡嗎?”她只能笑著說好,可其實他連她煲的湯都不肯喝一口,好像她在裡面下了毒一樣。
她撕心裂肺地哭,從未這樣失態地哭過,直到喉嚨哭啞了,再也哭不出聲來,才整個人蜷縮在地板上。鋪天蓋地的冰冷向她襲來,她卻無力坐起身來,只是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
可哭得全身都疼起來,可還是覺得委屈。
那樣地委屈。
無人可以訴說的委屈。
就算訴說出來也無法解開的委屈。
安婭不知道自己在屋子裡哭了多久,不知道她是怎麼下樓,不知道自己在路上走了多久。
漫天的雪花落在她身上,她冷得厲害,可卻只想這樣走下去。黑的夜,白的雪,眼前滑過一盞盞紅的車燈,一切在她眼前模糊著,她只是茫然地走著,直到兩條腿都抽了筋,全身疼的厲害,才站在路邊招手叫了一部計程車。
她幾乎是爬到計程車的後座上,司機大聲地問了她三遍,“您要去哪兒?”安婭才反應過來。
她失神地瞪大眼睛,卻突然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全身瑟瑟發抖,冷汗爬滿脊樑。那個司機從後視鏡裡見到她的樣子不由大聲叫著,“小姐,小姐,你究竟怎麼了?”她緊緊咬著唇,張了張口想說話,但身體就是不聽她使喚地顫抖,劇烈的疼痛從下腹一點點蔓延到全身。
朦朧間安婭看到陸之秋的臉在自己眼前搖晃,他緊緊地抱住自己,拼命喊著自己的名字。
陸之秋真是慌了,手足無措,“安,你這是怎麼了?別怕別怕,我送你上醫院吧。”
安婭只記得自己說了一句話,“別告訴易江。”她怕譚易江見到她和陸之秋在一起,又要生氣了。
陸之秋只得強把她抱進自己的車裡,安婭的目光漸漸找不到焦點,周圍的一切都模糊起來,她身子晃了一晃,終於陷入了黑暗中。
鼻端還縈繞著芙蓉花的花香,她只想沉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