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彎路,也能領略更多風光。此時從屯溪出來的便有輛馬車正往杭州而去,那車把式年紀雖大,卻勝在十分有經驗,身子骨也健朗,一路雖馬不停蹄,卻也將車駕趕得四平八穩,到了晌午時分就吆喝了一聲,“公子,到前邊鎮子還得小半日的路程,看這會只怕要下雨,咱們先在這裡落落腳歇歇吧?”
叫了幾聲,都沒聽到車裡人回應,車把式一掀簾子,裡邊卻是個清秀書生,天青色方巾和同色長袍,顯得人瘦瘦弱弱,坐在馬車裡還猶自在看書,搖頭晃腦正讀得痛快,直到簾子被掀開那車把式又連叫了幾聲公子,他才抬頭道,“何事?”
車把式又耐著性子說了一遍,那書生看了看日頭正上,萬里無雲,實在不知為何他說要下雨,但這一路行來,這車把式十有八九都是料中的,這書生也不再羅嗦,點點頭,“那一切便依老丈做主吧。”
他說完了便要回車內繼續研讀經書,餘光卻瞟到路邊另有一騎慢悠悠經過,那是位長相俊俏的年輕男子,頭戴著水青色方巾,一身乾淨清爽的白袍,背上一隻薄薄的包袱,偏生騎了頭毛驢,還掛著只碩大的葫蘆,顫巍巍地在他腿邊晃盪。
書生揚聲便叫道,“這位兄臺,要下雨了,山路難行,你還是跟我們一樣在這歇會吧!”
那年輕男子睡眼惺忪,好像根本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自顧自地輕吟道,“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饈值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閒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那書生怔怔聽了一會,眼睛卻頓時一亮,“好詩,好詩!”他立刻就跳下馬車來,直奔那年輕男子而去,揪住了他的毛驢,眼巴巴地瞅著他,“兄臺!這位兄臺!”
那位兄臺睜開眼,好一剪秋水,柔中帶剛,微醺道:“你是誰?”
書生拉著他毛驢不放手,彷彿撿到寶似的興奮不已,“兄臺,要下雨了,前頭鎮子還有些距離,此時正是中午,兄臺何不在此歇歇腳?”
這位兄臺正是蘇九,也是打屯溪而來,看了看頭頂的晴空萬里,斜睨著那書生,“瘋了吧你?”
剛說完,忽然腦門一涼,他伸手去摸,果真是水,動作十分利落地下了毛驢,迅速退到了馬車之下,而那書生還怔怔地扯著毛驢,被蘇九大聲指示著,“拉過來啊!”
書生傻乎乎地聽命而去,豆大的雨滴已經劈里啪啦地落下了。
車把式悠悠然點了根旱菸,靠坐在一邊望著外邊的雨,頗有些憂心。
書生傻樂傻樂的,“這位兄臺也是去杭城的?”
“嗯。”
“兄臺貴姓?小可姓舒。”
“嗯。”蘇九微醺,靠在木壁上打著盹,哪裡聽得清他在說什麼。
舒姓書生倒也不覺得眼前這位兄臺是在拿大,把他當什麼隱士文人了,“兄臺方才吟的詩真是佳作!佳作!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饈值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閒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方才自己不過隨口一念,沒想這書呆子居然還背下來了,蘇九倒是認真打量了下他,“你記性倒是不錯。”
“兄臺誇讚了,只是小可聽著這詩,倒頗有青蓮居士之風,心嚮往之,不知不覺就背下來了。”書生搖頭晃腦,頗為沉醉,一臉的崇拜。
聽了這名號,這裡可沒什麼李太白,蘇九便知道這青蓮居士大概又是自家那剽竊成性的老弟什麼時候玩的新花樣,不由得嗤了一記。
“不知兄臺是否瞭解青蓮居士,又有何高見?”書呆子見他對自己的偶像似乎嗤之以鼻,便不樂意了。
蘇九搖了搖頭,大言不慚道,“沒高見,低見倒是有,我方才吟的這詩,是我——一位友人作的,人家好好一首詩,可你卻非要說有什麼青蓮居士之風,我只是替他覺得不滿而已。”
“這……小可只是隨口一論,真真是魯莽至極,有衝撞之處,還望兄臺這位友人不要見怪。”舒書生真是個書呆子,一本正經地作揖,在這狹窄的馬車裡還要鞠躬九十度,一臉悲憤那樣子好像蘇九的朋友要真在這裡,他就得自刎謝罪了。
“沒事,他已經原諒你了。”蘇九眉頭直跳,側過了身子,不打算再看這書呆子。
舒書生看到蘇九腰間那一管紅簫,眼睛又是一亮,“兄臺貴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