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裡的堅定像一根線拴住了他企圖避開的視線,他在她的眼中看見了自己,他在她的眼中審視自己,那般畏怯,那般單薄。她眼裡的堅定讓他自慚形穢,難以承受地低下一直直挺的腰,放下最後一點勉強的支撐,在呼啦啦的崩塌中發出了一聲帶著悔恨的哀鳴。
“笑笑,我錯了。”
不知何時,風已大起,不斷髮出嗚嗚的聲音,如泣如訴,如怨如悟,時遠時近地在天地間迴盪。
第七十三章
輕柔婉轉的音調在房中低迴,床頭櫃上的檯燈灑出一小片柔和黯淡的光。趴在床上的人臉背對著光,一層不淺不深的陰影覆於其上,顯出晦暗的平靜,而閉合的眼皮上隨著聲聲哼唱間或抖動的沉重睫毛又在平靜中添了些許不安。
一隻手撫上露在薄被外的肩膀,一點一點地將手心裡的溫度傳過去。在溫柔的摩挲中,一點一點地讓僵硬緊繃的肌肉舒緩下來。哼唱已近尾聲,越來越小,越來越淡,漸漸地,一個輕如嘆息的聲音在房中響起。
“睡吧,睡著了就不那麼疼了。”
六月,驕陽似火,盛夏的腳步清晰可聞。同炎熱的天氣相比,各大高考考場裡的焦灼程度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六月對莘莘學子來說是極其重要的一個月,十多年的寒窗苦讀,為的就是這最後一次淋漓盡致的發揮,為的是一朝金榜題名,跨進高等學府之內。通行千百年的科舉制度雖早已廢除,當今的高考制度卻繼承了其精髓,並將之發揚光大。中國人從骨子裡還是信奉苦讀、考試、中榜、入世這一套人生行為,大登科、小登科依舊是眾多平頭老百姓孜孜不倦所追求的。
三天過去,一場牽動人心的高考終於拉下了終場的帷幕。最後一場考完後,很多學生都跑到教室外面,叫啊,笑啊,鬧啊,把書高高地拋向空中,把筆拋向空中,把所有能拋的都拋向空中,盡情宣洩積聚已久的壓抑,盡情為自己歡呼。這一刻,他們最痛快,這一刻,他們終於得到了解脫。
考試結束後,成批成批的家長浩浩蕩蕩地湧入校內,湧向宿舍樓幫孩子收拾東西回家。任笑遲特意拉了楚辰來當司機兼苦力,在既熱鬧又擁擠的宿舍中費了半天功夫才把羅燁的東西都收拾好,一起搬上車。臨走前,羅燁跟舍友們一一道別,不捨之情溢於言表。他已經贏得了他們的喜歡。
以前羅燁和張福才住的那套房子早已被任笑遲託人租了出去,房租用於羅燁將來上大學的費用。羅燁從學校搬回來後就直接住到了任笑遲那裡,對此,他很高興,他早已將那裡當成了自己的家。
而對任笑遲來說,生活又發生了些變化。因為洛楓不方便再到她這來,她只得每次跑很遠到半山的那棟別墅去。一開始,她下班後會先衝到菜場買菜,然後趕回去把飯菜做好,和羅燁一塊吃完飯後,大致收拾一下就要出門。先坐四十分鐘左右的公交車,到站後再走一段長長的山路,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差不多快九點了。第二天早上五點多她就要走,趕回去把羅燁的早飯準備好,然後再梳洗一下就去上班。所以有那麼幾天,她在單位、住處、半山別墅之間來回奔跑,跟陀螺似地轉個不停,精神又不濟了,黑眼圈又回來了,人也疲憊了很多。雖如此,任笑遲卻沒想過要停下來,哪一個也停不了。工作要做,羅燁要顧,而洛楓……雖然他一如往常,像是已經從那晚的彷徨無助、悔恨痛苦中走了出來,但她還是為他擔心。即使他沒有告訴她他怎麼發現錯了,真相到底是什麼,她也能明白他(炫)經(書)歷(網)的並不是大風吹皺湖面,只掀起陣陣波紋那麼簡單,而是一塊大石投進湖裡,不止濺起水波,還沉到了湖心,就算湖面終會平靜,湖底也會壓著一塊難以消失的石頭。他要如何處置這塊石頭,這是她最關心的,所以她要一直陪在他身邊,在他需要的時候助他一臂之力。
任笑遲沒告訴過羅燁她每晚要去哪,只說有事要辦,羅燁也乖巧地沒有追著問。漸漸地,他發現了一些端倪,比如家裡會多出來幾件男式衣服,還有杯子、牙刷、毛巾等一些生活用品,這些都不是他之前所有的,而姐姐每天早上回來時,身上都會帶著同一種味道,這味道是她昨晚出門時所沒有的,有時他還會在她不留意的時候發現她脖頸上的斑斑紅痕。羅燁仔細想了想,想通了一些事情,卻沒有說出來。後來任笑遲再匆匆地買好菜趕回家做飯時,卻發現羅燁早已將飯菜做好了,早上再趕回去準備早飯時,羅燁也已經將早飯準備好了,其他的如收拾屋子、打掃房間之類的家務活羅燁也一手包辦了。任笑遲再不用操心家裡的事,只是卻捨不得孩子辛苦,每次跟羅燁說家務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