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吞吞往路子善房間走去。
“你不是悶麼?又要回去了?”路安跟著她。
“哦。”阿京呆了一呆。從剛剛的無措中回過神來。轉頭望著路安笑:“這裡好像又秘密又森嚴,沒有 什麼好看的。要不,我們還是去陳列室看看?”
“你確定?”路安看著她。
“我想去看看爸爸。也許還會有更多照片。”阿京低下頭來。
路安不再說什麼,伸手來牽著阿京,出了房間,順走廊走了一段,轉過彎,面前出現三條岔路,分別通 往另外三幢樓。不知從外面看起來,這樣的建築像什麼?螃蟹的爪子?
阿京猜著,路安拉她上了一條岔道,爬了數級的消防梯,便到了當日進來的陳列室門口。
開了門,阿京並不著急去那天看的那幅照片前。繞著整個大廳巡視了一圈,略有些失望,看來只是那一 張。不過想想也是,單行道數十年來,出了多少英雄好漢?能留照在陳列室名垂千古,已是莫大榮幸,又怎 麼可能有很多張?
邁步到父親的照片前,阿京緩緩把手撫上冰涼的鏡面中那年青的面龐,心裡輕輕地叫著:爸爸,爸爸, 我來看你啊。你想不到我會來這裡吧?
低下頭來,想起十六歲以前的快樂歲月,想起和父親一起釣魚爬山,在草地上翻著筋斗,想起小時候被 父親舉在手裡轉圈,想起父親一聲聲喚著她:小鏡子,小鏡子。
悲傷便如細細密密地雨一般淅淅瀝瀝在心裡下,濡溼每一個角落。再也見不到了。這麼多年,再也沒有 那個溫暖的懷抱,那雙含笑的眼睛,那份親切的注視。
“爸,爸,爸爸。”阿京輕輕叫出聲來,把自己的臉貼近冰涼的鏡框。淚水悄悄地滑下來。那樣突然地 離去,從此在心裡,種下永遠的懷念。如果懷念可以收割,思念和悲傷的果實早已堆滿阿京的心房。
路安遞過一片紙巾。阿京接過來,吸吸鼻子,擦去眼淚。默默地望著照片裡的父親。父親笑得開心,眼 神如天空一樣清澈明淨。疼她愛她的爸爸,曾經有過叱吒風雲,意氣風發的青年時代呢。是驕子和精英,一 定也如現在的路安一樣,受人仰慕,被人注目吧?
“還好嗎?”路安望著她。
阿京點點頭。笑笑,眼中有熱切的感情:“我為有這樣的爸爸驕傲。”
路安笑著揉揉她的頭髮:“宋伯父也會為有你這樣堅強的女兒開心。”
我堅強麼?阿京在心裡嘆氣。
“坐一會兒。”路安盤腿在地毯上坐下來。
阿京也在父親的相框下坐下來。弓起腳來,靠著牆壁。地毯是黑綠色的,如大片的草地。路安隨手拿了 陳列臺上的一個搖控,按下去,整個大廳響起輕柔的音樂。
“我小時候,經常和爸爸去爬山。站在山頂上,看山下良田萬傾,溪流像玉帶一樣在田野裡繞行。一棟 一棟的房子在綠樹叢中露出屋角飛簷。真的很美。有一次上了山頂,卻下起小雨,我們沒帶傘。爸爸就在松 樹上用松枝壓摞著,搭腔一個小棚。我們爬上樹,坐在那個樹棚下吃媽媽坐的小蔥餅,在細細的雨裡看煙鎖 森林,風搖松濤,真像仙境一樣。”
阿京絮絮地說,彷彿又回到小孩,和父親一起站在山頭,吹著山風,只差吟詩一首,指點河山。一邊說 著,一邊想著,禁不住微微笑起來。
“山光水色怡人又養性。”路安介面。“很小的時候,媽媽帶我去公園,玩一會兒球,在草地上放風箏 ,然後去跳蹦蹦床,有時候,就去打氣槍。贏一些小小的禮物。但是,後來去學功夫,便沒有了這樣的樂趣 。每天在山上練習,晨鐘暮鼓,松濤也有,林海也有,犯了事,就被責罰著在山邊盤腿坐四五個小時。有時 候,可以看到山谷里老鷹來來回回地盤旋。連草地上有多少隻蚱蜢,都被我數得一清二楚了。”
“你幾歲就去學功夫?是在深山裡麼?”阿京有些驚訝。
“六歲多一點。”路安笑笑。“也算不得深山,不過是師父喜歡清靜,在山頭蓋了小小一座廟,每天早 早地去練習,練習完了,揹著書包上學。然後,每個月都盼著媽媽過來,帶許多好吃的,那時候便可以好好 放幾天假,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一直呆了很多年嗎?”
“四年。”路安笑笑:“但那段時光是記憶裡最美麗最懷念的。其實,後來回了城,反而忙碌,沒有時 間真正陪著媽媽。一轉眼,就過了很多年。”
他有些悵然。阿京也沉默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