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1 / 4)

小說:煙花易冷 作者:尋找山吹

三餐都有人送來,她卻瞧也懶得瞧一眼,整整一天滴水未盡,晚上的時候房門再開,她一抬頭,看見了門口的霍展謙,他一身月藍的長袍,那彷彿極淺的夜的顏色,穿在他身上也有了夜空的深邃溫潤,俊雅出塵——只是他手上託滿飯菜的托盤與那氣度是格格不入的!

他親自端了托盤進來放在她面前,拿起銀製的湯勺,將小耳鍋裡的酸筍雞皮湯盛了一碗遞到她面前,一看便知他是甚少做這些事的,那動作笨拙得很,不知道他這樣紆尊降貴幹什麼,以為替她攔下一頓板子、送她一頓飯吃她就心甘情願跟了他嗎?她微微冷笑,不接那碗,只是冷眼瞧著他!

那樣近的距離,他沒有看她明豔逼人的面龐,只低垂著眼睛看到碗上,他平時看是單的眼皮在這個角度顯出雙的摺痕來,月牙般順著眼瞼彎過,又從眼角飛揚上去,精緻俊秀到女氣。那伸過來的一隻手蒼白清瘦,指骨修長,手背上還纏著紗布,就那樣擒著青花小碗騰在半空中,不逼她,卻也不退縮,柔和地堅持著。

雪落突然覺得煩心,猛地推開那手,青花小碗脫手而出,哐啷甩在地上,已經潑了他一手的湯汁淋漓!

他楞了一楞,一剎那間臉上淌過的不知是什麼樣的受傷神色,但也只是一剎那的事,他自己將手上的汙漬拭乾,然後鋪開宣紙,提筆蘸墨落下幾字,將那墨汁淋漓的字鋪到她面前來:

“錯是在我,不要和自己的身體慪氣。”

她冷笑出聲:

“你也知道錯是在你!那你放我走,我們誰都不欠誰。”

今天已經有丫頭跟她說過了,雖然大少爺聽不見人說話,但是他會看口型辨認說的是什麼,西洋大夫管這個叫“讀唇語”,她這時一句話說出來,果然見他神情愈加暗淡,愣愣看著她不動,便知他是讀懂了。

晚上的電燈有氣無力地照著,屋中暖,外面冷,玻璃窗戶上便結了一層白濛濛的霧氣,白濛濛如他眼中的杳然,他一動不動地站著,突然看她俯下身子,從地上拈起摔碎的一氈瓷片來,鋒利的口子正正對準了頸側,唇瓣微張,緩緩吐出幾個字:

“那這樣呢?”

他眼神驀地一震,然後是痛,最後完全悲憫下來,不知為她,還是為他!

那是雪落十九年的生命中最興奮的一個夜晚,從霍公館的鐵門出來,彷彿是鳥兒終於逃出了囚禁她的籠子,她在陰暗中疾行,在寒冷中飛奔,躲開站崗的哨兵,不敢走到煤油的街燈下,霧氣濛濛的巷子,偶爾的狗吠,一兩個醉酒的夜歸人,原本可怕的一切在她面前都可愛極了,她跑著,跑著,她知道要去哪裡,不是鍾府,不是這駿都的任何一個地方,她要去渡頭,搭上明天最早班的輪船,去到沒有霍家兄弟的地方,去到沒有易軍的地方,等到太陽昇起來的時候——

可是她終究沒有等到太陽昇起來,升起來的,是汽車雪白的光柱,還有無數手電的光圈,嚴嚴實實將縮在渡頭等船的她罩住,軍靴踏地的聲音雜亂地圍攏,她舉起手去遮眼睛,還沒有看清楚,陡然有怒吼聲響在耳邊,跟著又是唰的一聲,身上騰起了火辣辣的疼,她記起了,那是鍾師長的鞭子。

“告訴鯤少人找到了!”鍾師長口中在吩咐,手上已經一把提起了她。

渡口的排程室裡,燈雪亮雪亮的,一如她眼中雪亮的光,冷冷落在鍾師長身上。

關上了門,剛剛在戍衛兵面前表現出來的怒氣霸氣已經不見了,鍾世昌一把抱住了女兒,痛聲道:

“雪落,雪落,你可嚇死爸爸了,你一個姑娘家,深更半夜的,如果出了什麼事——”

“你把我賣了個什麼價錢?”冷冽如刀的話截斷了他的虛情假意,雪落微翹著嘴唇淡淡地笑,看他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灰白了臉色。

“我知道你認為是爸爸坑了你,可是雪落,爸爸也是今天才知道霍家來的是這一手!來提親的明明是霍展鯤,可是他們仗著權大勢大移花接木,等到生米煮成熟飯了逼我不認栽都不行!如今易軍今非昔比,霍展鯤專橫霸道,根本不把我們這些跟著先帥賣命的老傢伙放在眼裡,他是易軍統帥,咱們的命都在他手裡攥著,爸爸不打緊,可是你大娘,你妹妹寶心……爸爸沒本事,看著自己的女兒被欺負了還不敢說話,可是雪落,你相信爸爸,爸爸一定不會委屈你跟著個殘廢過一輩子,爸爸已經聯絡了幾個叔叔,我們正在想辦法,你忍一忍先順著霍家,先忍一忍好嗎?”

她抬頭望著他,見鍾師長臉上又顯出當日要她嫁人時的父女溫情來,一片情真意切,真切到她都已經辨認不出到底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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