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被那長尾掃中,竹猗勢必再次落入岩漿之中!以現在的距離,她無法再一次將他救起!
不!不!不!
思筠心頭一個激靈。
就在罰司惡靈的長尾就要向竹猗掃去,思筠狂叫著衝向罰司惡靈,罰司惡靈張開獠牙巨大就要咬思筠,思筠學了它的聲東擊西,右手從懷中掏出一物脫手而出,直擊向罰司惡靈的胸膛。
罰司惡靈發出驚天動地的狂叫,長尾終於被這阻了一阻,只是尾尖輕輕拂過竹猗,但竹猗又向懸崖邊緣那頭滾落,就要滑掉下去,思筠看得肝膽俱裂,只想著無法再救竹猗……
偌長老突然出手了,抓住竹猗的衣襟,將竹猗的滑勢穩住,思筠心頭一鬆,全身軟綿,蝶翅勉強扇了兩扇,從半空中跌落。
罰司惡靈不住咆哮,不住翻滾,不堪忍受思筠脫手刺進它胸膛的那件東西帶給它的疼痛,它拼命掙扎,拼命扭動著醜陋的身軀,山洞頂部的石塊繼續掉落。
“啊……”來自地底深處的那初醒的聲音又再次響起,像是憤怒,像是無奈,又像是迷惑,那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爾後便再了尋聽不到,像是一切又迴歸原位。
不一會兒,罰司惡靈停止了扭動,側臥在懸崖邊緣,當它不再動盪後,龐大丑陋的軀體開始癟縮,不一會兒,又變回琥烈的身形,半裸而毫無聲息地躺在那裡,胸前插著的,正是思筠從偌長老的萬魚冢中偷出來的燁帝斷劍尖。露在琥烈胸前的那截劍斷面,冷冷地泛著銀白色的光澤。
當罰司惡靈的景像完全消失,從岩漿之上浮起一道淡若青煙的幽魂,竟是被囚了幾個月的薔嬰。
可是,思筠已經看不到薔嬰的魂魄,她的眼裡沒了別人。她爬到琥烈身旁,抱著琥烈,將琥烈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痴然凝望著那張愛了兩世的俊美容顏,失聲大哭……
三月後
培淮王宮。
思筠凝望著靜靜躺在錦緞床褥下的琥烈。
這是做了她這一世夫君的人,是與她有著同源血脈的人,是她愛了兩世人,可是,這一切,都源於手上的那個環形疤記。
她緩緩低下頭,伸出自己的雙手,撫摸著食指根部的環形疤記,以現在的魂魄之體,她的指上無法再遮掩住指環,除了這身薄衣之外,她單薄的魂魄無法再負擔任何東西。
她佔踞了許久的蝶精之體,她已將它還給了薔嬰,從此,她不現欠薔嬰,可是,卻欠了竹猗。
或許便是這環形疤記,才把他與她連在一起,才讓她與他有那麼多的糾結,正因為她與他是同源之物,便為落入凡世的心增添了幾許親切,因此,才會讓她愛上他吧?
也因此,才愛了兩世。
或許,應該追溯得更早。或許早在更前面的幾世輪迴中,她便一直與他有過交集,並一直愛著他的,因為他們同源,於是在凡世間,才會從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了對方。
可是,這是愛麼?這是真正的愛麼?
如果除去了同源的親切,除去了環形疤記的指引,她還會愛上他嗎?又或是,他還會愛上她嗎?
思筠迷惑了。
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思筠沒有回頭,那人身上淡淡的藥味,已說明了那人的身份。思筠幽幽嘆了口氣,伸手去為琥烈掖了掖被褥,道:“偌長老,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對。”偌長老柔軟清越聲音答道,他在琥烈的床沿上緩緩坐下,一對深若古井的眸子緊盯著思筠。
思筠問:“你其實根本就不願迴歸主身,不願跟著罰司惡靈去把滅戩氏放出來,但你還是去了鳳翔山,就是為了要我用燁帝斷劍刺入琥烈胸膛,殺了罰司惡靈,對嗎?”
“這樣不好嗎?你覺醒了,我想,他也應該覺醒了。”
思筠再次嘆了口氣,垂了垂眼斂,再次抬起頭,直視著偌長老那對慈悲的眼睛,道:“好像做了一場惡夢。”
“夢醒了,就應該開始一個全新的,不一樣的人生了。”
思筠笑了笑,站起來望向窗外,一枝新綠,長得芳華。
琥烈的眼皮微顫,緩緩開啟,露出了琥珀色的清亮的眸子。
偌長老微笑道:“你醒了?”
思筠驀然轉過頭去,與琥烈的視線相撞。
這次的凝眸,無關風月,只為了那場長達幾世的迷離的夢境。
思筠緩步走到他的面前,怔然看著他的眸子,帶著幾分悵意,又夾著幾分欣慰,嘆道:“醒了,我們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