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顧四娘真帶著二十兩銀子,槿蕊黑臉拌到底,不讓她和雲娘照面,收了銀子,便把婚書還交給了她。
槿蕊使了三十兩銀子打通了牢頭,全家人笑裡含淚吃了頓飯,槿淳與海棠的婚禮就算是成了。槿蕊算好日子,海棠葵水後便把她送進牢裡,海棠很爭氣,兩月後就成功懷喜在身,這對於喻梅勤和雲娘是莫大的安慰,然而此時,喻梅勤的刑期也越來越近了。
☆、第 53 章 走投無路奔玉清
終於到了秋後行刑日,天方明,雲娘換好喪服,早早進了死牢,無言的給喻梅勤淨面、換衣、梳頭、刮臉、修須,把他收拾的齊齊整整,若不是身穿紅色的囚服,戴著沉重的手鍊腳鐐,壓根不像即將赴刑場的死囚,雲娘破天荒沒流一滴掉淚,嘴角始終掛著微笑,兩人均不發一言,眼裡只有彼此,舉手投足、目光交匯的溫情皆是夫妻二十餘載的默契。
槿蕊和海棠還有胖奶孃披麻帶孝,提著斷頭飯後腳而至,見此情景不忍更不願打破,胖奶孃見不得這場面,躲到外面抹眼淚,時間已剩無多,槿蕊把飯菜一碗碗在桌上擺好,擺上筷子,斟滿酒杯,“爹,吃飯吧,都是你愛吃的菜。”
喻梅勤望向槿蕊,眼梢浮起從未曾有過慈祥和藹的笑容,握起槿蕊的手,把雲孃的手交至她的掌心,鄭重囑託道:“爹把娘託給你了。”
話雖輕,卻是有千斤重,槿蕊點點頭,拼命逼回在眼眶打轉的淚珠,遞上水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爹,槿蕊陪你喝一杯,敬慶元潔身自好、白璧無染的清官。”說完,自己先喝了杯底空,“大風吹倒梧桐樹,自有旁人論長短,爹,你的清白不會辱沒,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心底有明鏡,辨得出忠奸,分得清黑白,您是好官,那些害你的人,那些貪了昧心錢的人,丹史青書饒不了他們,您放心,您的冤屈會有昭雪之日。”
“你是好孩子,可惜爹知道的太晚了。”喻梅勤仰頭飲盡,擱下酒杯,笑道:“我的女兒不但有如花美貌,而且聰慧、機靈,心腸好,更有別的女兒家不具的巧心、巧嘴,談今論古不輸鬚眉男子,怨不怨該爹打過你?”
“如果我能選擇,我情願天天該爹的戒尺。”槿蕊輕輕的賴進喻梅勤的懷裡,雙手環住他單薄的腰身,“爹,我捨不得您。”
“爹也捨不得。”喻梅勤抬手撫摸槿蕊的長髮,鼻聲漸濃。
雲娘期盼已久的父慈女孝的畫面,卻是出現在生離死別之際,捌過臉,悄悄抹乾眼淚,她答應槿蕊,今天絕不流淚,好讓喻梅勤走得安心,稍稍平復了情緒,清清嗓出聲提醒道:“槿蕊,讓你爹吃飯吧,去把你哥帶過來。”帶過來,再見最後一面。
“嗯。”槿蕊低下頭,眼淚再也鎖不住,滑落面頰,滴入地裡,怕被瞧見,快速踱步出去,去帶槿淳過來,來見喻梅勤的最後一面。
沒想到,槿蕊被攔下了外面,刑部大牢有甲乙丙丁四字號的大牢,分別關押不同的囚犯,由不同的牢頭看管,槿淳在丙字號牢,遲修澤先前有打點,槿蕊也使過銀子,故行事還比較便利,沒想原先的牢頭前日吃醉了酒,失足跌進河裡淹死了,剛剛接替的牢頭處在這發財的當口,翻臉不認帳,藉機要訛上一筆,而且是獅子大開口,明目張膽喊價十兩銀子。
“十兩?!”槿蕊瞪大兩眼,不由按緊了腰間的錢袋子,她最後僅存二十兩銀子,是喻梅勤的續身銀,無論如何也不能給。
慶元的風俗,斷頭而死的人,死後墮於地獄、畜生,即使出生在人間也會獲得短命、下賤、醜惡等報應,如果在三日內請買線把頭縫回去,整齊的來,整齊的去,再做場法事超度,便能投入人道輪迴,否則只能永世投為餓鬼、畜生道,更有專司此營生的行當,縫頭,淨身、穿衣等等,只是收費不斐。
槿蕊並不信輪迴之說,可只要是別人有的,她拼盡全力也要為喻梅勤辦到,但是之前的婚事還有棺材等花費較多,這二十兩是她厚著臉皮在燕尾巷一家一戶敲門借來的,不少好心的鄰居解囊相助,但是也受了不少的白眼和嘲笑,三日之內她可再變不出二十兩了,兩世為人,從沒有像此時此刻焦迫的需要錢,“差官大哥,不是我不想孝敬你,是真得沒有銀子了。”
新牢頭斜睨過槿蕊腰間的手,架起二郎腿,剔著牙甕聲甕氣咕濃道:“沒銀子,那趕緊走吧,別擋道,今兒菜市口的生意興隆著呢,整整六十九位,這可是本朝以來一日斬頭最多的。”
海棠性子急,氣不過,上前一步揮拳道,“我們付過銀子了,你們也太黑心了,一頭牛要撥兩次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