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剛吃了藥,別喝茶了。多喝水吧。”
我謝過她,把杯子握在手裡。問她:“大嫂,你可認得清歌麼?”
“認得啊。十分漂亮的娘子。是兩三月前從長洲過來的。”沈氏搖頭嘆道。“那清歌會作詞譜曲,沒戰事的那時候還賣曲換錢貼補家用來著。她夫君幫人走鏢,也是一個出了名的俊秀男人,為人正直。現在外面唱地《無衣歌》就是清歌前些日子譜的,流傳在城裡,鼓舞士氣。今日那些男人們唱得可來勁了。”
“那大嫂為何還搖頭嘆氣?”
“你不知道,她夫君破城時候也戰死了,留下一個五歲小娃兒,可憐得很。”沈氏搬了木凳坐到文禾床邊,說。
彤戟死了?我手裡杯子一下傾斜,水潑到文禾被子邊上。
“怎麼了?”沈氏手疾眼快地接過杯子,起身拿吸水布擦文禾的被子。
“為了他們可惜,心裡一難過,手沒拿穩。”我訕訕道。
“果真沒事?”她仔細打量我,“醒來後還沒進食吧?你看我這記性,忘記了。我去給你做些清淡吃食來,你先在這照顧著。柳芽姑娘,來幫幫我吧,也讓他們小兩口單獨待會。”
“多謝大嫂。”我說。
於是沈氏帶柳芽也出去了。屋子裡就剩下我與文禾。
他的唇色淺淡,有乾燥的脫皮。我拿過杯子,含下一口水,傾身送入他嘴裡。可他牙關閉合,不肯開啟。我只得潤了潤他的雙唇,自己將這口水又咽了下去。
為什麼總是讓醒著的我,守著睡著的你?我用指背碰觸他臉頰。你醒著的時候,又總是來去匆匆。想來我們曾在南京度過地那段時光,已恍若隔世般遙遠。文禾,你可知你的行為會將我們帶往何處麼?
文禾眉心一擰,又微微舒展。
“文禾,你是不是很疼?”我把手伸進他被窩裡,夏日七月,他被窩裡卻並不暖和。體溫比我的還要低些。
我又把手探入他枕頭下,在床鋪靠裡地位置摸到了那面鏡。這鏡上多了許多劃痕,上面的鏤空刻畫依然綺麗,但是我卻覺得它毫無光彩。因了這鏡,文禾背上了力挽狂瀾地可能性,他在一個已無人在乎歷史舊事地未來時刻遇到了我,而我那時是那般厭惡他的自以為是和霸道無理。可當我慢慢了解他眼裡苦楚與堅韌地來源時,我覺得我已然陷入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我心甘情願,文禾,只因我看懂你們身上一樣的骨血,這骨血我只在故紙堆中見到過,而如今你們就在眼前,我已經無法置身事外。清兵已然入主中原,江南塗炭,血流千里。一刻守住嘉定,卻無法守得永久。大明軍隊已經降的降,死的死,復國無望,江山已變。你知道守城的結果是再度屠城,不守的結果也是屠城,你知道這城裡無人肯降,所以你是想拿自己殉了它麼?就像千千萬萬的江南志士一樣?
“可是我比你自私。”我把額頭輕輕貼在他臉上,“我不想讓你就這樣解脫。我希望你走得更遠。即使前面是死路一條,也要走到底,嘗試所有可能。”
“誰又說生不是死,死就不是生呢?”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
我起身往門口看,見永淨師父正持念珠站在房門外。我行禮道:“未聽見師父到,師父可是來看外子的?”
“老衲不便進入,只看看二位施主氣色便是了。看來文施主的確傷重,”他自袖子裡取出一隻小瓷瓶,“此乃我寺秘藥,只傳住持,醫大傷之人。如今世事大亂,出家人不當守密旁觀,所以老衲也用此藥救了不少施主了,只剩這一瓶,趙施主向老衲問了秘藥對應傷症,言可以服用。”
我上前接過瓷瓶,道:“瓔珞萬分感激師父。”
他擺擺手,一揖身轉身去了。
可是我並不打算立刻把這藥給文禾吃。第一,他牙關根本不入東西;第二,人命關天,況且趙雪說文禾並無生命之虞,我對這無名藥不甚放心。
我想了想,舉著瓶子坐在床邊,湊到文禾面前,說:“你快點醒過來,你若是不醒,我就把這個給你吃。聞起來很不怎麼樣,味道一定很更可怕,你要不要吃?不要吃就趕緊給我睜眼!”
他沒反應。
我便開啟瓶口對著他嘴,說:“我要灌了啊。”
“妹妹,那藥可不是這麼吃的!你若能把他嚇醒,我倒樂得省這一瓶好藥!”趙雪突然出現在門口,笑道。
我轉過身看著她。她卻把藥瓶拿了過去,說:“永淨師父看出來你猶疑,立刻去叫我了。妹妹,我理解你心情,但也請你信我,我看過這藥的原方了,文公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