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方才真害怕他突然犯了心病什麼地。
“兒子有罪。為人子不盡孝,天地可誅。”文禾一字一頓道。
“忠孝難兩全,丈夫取忠可也。”文老爺子雖這麼說,卻聲音極為虛弱,“什麼時候啟程?”
“三日後。”文禾回答。“哦。”文老爺子微微顫抖地應了,又看向我,“小娃兒,你要回去了?”
“瓔珞嫁入文家只有不到一月,還未好好侍奉過父親,此番歸去,不知所終。父親大人,請……”我喉頭一堵,哽咽截住了話。
“又不是壞事,你哭什麼,傻孩子。”他十分勉強地一笑,“老夫還有文秉文乘,他們也會娶妻,你們不必擔
不安慰倒罷了,他一安慰,我的眼淚立刻下來了。父親大人,你如何知道,你的壽數只在明年了。而我所哭的東西太多,全都堵在胸口,無法說出口。
“養育之恩,兒子無以為報,餘生將全身為國,決不負託付!”文禾又拜道。
“人生最怕,生離死別。此番,可稱是生離了。文禾,萬事小心為之,要學會減少感情用事,多存仁義,明辨是非,做一個有道之君。”文老爺子也受了我影響,兩行濁淚無聲。
“謹遵父親教誨!”文禾一直低著頭,我仍然可以猜到,他是淚流滿面的。
這是我印象之中,他第一次流淚。也許,亦是最後一次。
三天後。紅珊下葬了。
文老爺子的悼詞寫得樸素而深重,正如紅珊的感情。我與文禾長久地立在新起的墳塋前,任清風把紙錢吹散滿天。這是第二次,我們為一個姑娘送葬。她此生有所依卻仍孤苦,有所怨恨卻無從宣洩,有所愛慕而無獲回覆,戛然凋零,如雨打弱櫻。來世,如果有來世…………她的聲音似乎就在這清空裡,低低地說,
“但願不是此景。”
第四卷 終之卷 第二十七章 歸去
迴文府的路途,文禾沒有騎馬,而是陪我一起坐在馬車裡頭。
這幾天的時光,皇上對外言準文侍郎假,文禾則是泡在自己書房裡徹夜不眠。他不睡,我也睡不著,在他休憩的間歇,一起在寂靜的小院裡對著微薄的月光和朦朧的燈火撫琴,我把一張伏羲放在膝上,磕磕巴巴彈下來一曲他去年在南京教給我的《陽關三疊》。文禾這張琴的名字是“不繫舟”,聲音清亮通透,有悠遠之感。每當我彈到一塌糊塗之處,他就忍不住笑話:“你這是彈琴還是在彈棉花?”我不服氣,仍舊堅持磕磕巴巴彈著。然後他不再笑了,沉默一刻,和著散亂的琴聲,緩而輕揚地唱起來:
渭城朝雨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堪嘆商與參,寄予絲桐。
對景那禁傷情。
盼徵旌,盼徵旌。
未審何日歸程,對酌此香醪。
香醪有限,此恨無窮,無窮傷懷。
楚天湘水隔淵星,早早託鱗鴻。
情最殷,情最殷,情意最殷。
奚忍分,奚忍分。從令別後,兩地相思萬種。
有誰告陳。
我的眼睛被眼淚糊住了,看不清琴絃和徽位,最後不得不停了下來。
文禾也住了口,直直地望著我。
初月,月色涼薄。我們耳邊只有絲縷的風聲,和草葉搖動的細響。原本住著紅珊的小間現在空了,翠珠她們都住在別的院。這幽暗地院子裡就剩下我們兩個人。我們就這樣互相看著,直到文禾忍不住伸手拿開我膝上的琴,將我擁在懷裡。
……就像現在這樣。馬車裡的文禾抱著我。形狀親暱。
我仰著臉看他地容顏。一寸一分,都仔細用目光描摹。我怕。時間如流水,逐漸磨去我對他的印象,最終讓這經年地跌宕與深情,只剩得記憶裡的一場夢。
文禾用肩膀撐著我的頭,看著車窗外逐漸變換的風景。他一直不低頭看我。我心裡嘆一聲,垂下眼眸。這時他卻開口,說:“要回家了,好好收拾一下心情,找找去年的自己。對父母而言,你一直在那裡,未曾離開,所以不能露出異樣。他們會在你去年來大明地半個月之後回到家中,你在那日期前抵達就可以。”
“我知道了。”我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腰。
“可惜我不能去拜見岳父岳母大人。感激他們育得這樣一個女子,讓我有機會遇見她。”他總算是轉過頭來,看著我。
這個男人估計符合我爹孃對女婿的所有要求。只除了一點…………他的來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