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語,“如果想早點讓我死,就該再多給我一點。不過,你大概也不想做得這麼明顯吧,所以才硬生生多等幾天。”
起身走到窗邊,不用開啟窗戶,透過縫隙他便能看見足夠多想看的東西。客棧後面是一條小巷,因為背陰,所以終年似乎都溼漉漉的。那裡應該極少有人走動,只是在巷頭似乎能看見幾個人影綽約徘徊。
不管是不是金爺的手下,這些人也一定對他不懷什麼好意。
走回床邊,他和衣倒下,扯過棉被,忽略過那棉被上散發出的不雅味道,倒頭便睡。他太累,而且只有現在他還能睡上一會兒,也許接下去的三天他都不能閉上眼睛了。
一直睡到黃昏,他才突然睜開雙眼。
房間裡靜悄悄的,門外本應該喧鬧的人聲,似乎消失了,只剩下無邊的寂靜。
他沒有動,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因為他聽見在這寂靜中有一陣吱吱嘎嘎的響聲。雖然極其細微,但他依舊聽見了。這是老式木地板發出的聲音。
這聲音最終在他門口停下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了繼續的響動,長到讓人懷疑是否剛才是幻聽。裴一皠依舊沒有動,他知道自己不會聽錯。
在等待了長到煎熬的一段時間後,那細微的響聲再次響起,漸行漸遠。
來人,離開了。
裴一皠閉上了眼。
晚餐,裴一皠是讓小二送上來的。菜色並不怎麼好,只是夠填飽肚子了。他並沒有動菜,只是將兩張烙餅細細地掰開,沒有就水,乾巴巴地吞進了肚子裡。
然後,將這些菜倒進一個油紙包,塞進了床底。
小店裡沒有接通電,所以還用著原始的油燈。即便是油燈,燈芯也短到可憐,壺底的油也快見底了。
裴一皠繼續倒頭睡去。
不一會兒,油燈便熄滅了。
今晚夜色很好,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欞的糊紙照進小屋,照在地板上,照在那張方桌上,照在被掩去同樣白花花銀光的包袱上。
裴一皠並沒有睡著,朝裡的面孔只是為了掩蓋那一雙瞪得極圓的眼睛。
他不知道是否今晚便會有人動手,但他必須警惕。
手指觸碰到那金屬的冰冷感,他多少定了定神。只要這個還在身上,一切都不會太過困難。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問題,不是如何逃跑,而是如何正常的消失。按照他的身手,想要偷偷翻牆而走,並不困難。但他只要一逃,那麼金爺一定會知道小看了他。他是個狡猾而狠毒的人,同樣的錯誤他不會再犯一次。所以,他不能逃,最起碼現在不行。
一夜,安寧,無事。
第二天,年輕人來敲門的時候,裴一皠依舊顯得沒什麼精神,只是多問了一句什麼時候有船。
“明天,有一趟到美利堅,不過買不得好票子了,給你弄一張底層沒位置的票,沒問題吧,老弟?”
裴一皠連連搖頭,眼眸中似乎散過放鬆的神情。
等年輕人走後,裴一皠叫來店小二,指給他看桌上的油燈裡沒有什麼油了。
店小二格外客氣,馬上便換了一盞新油燈過來,裡面竟是滿滿的燈油。結果,裴一皠並不領情,非要在老燈裡舔油,還綁上了包裹下樓親自看著店小二在伙房中給他加滿了一壺的燈油才作罷。
見殷勤問自己還有什麼需要而一路尾隨上來的店小二,裴一皠硬邦邦地說了句沒有,便將他趕出房去。
店小二在門外呆了一呆,臉色一變,剛才那副殷勤的模樣瞬間不見了。嘴裡嘟噥了兩句,轉身便走。
他的聲音很輕,也沒把這個小孩放在眼中,所以完全沒有留意自己的不妥。
“哼,死小鬼,讓你再快活兩三個時辰。”
裴一皠直起身體,耳朵離開了那薄而骯髒的門板,冰冷的目光在黑暗中瞬間綻放。
一九三八年的一月,在一個格外寒冷而乾燥的冬夜,在城郊有一家王家老店,在夜半忽然著火。因為都是木板結構,再加上那晚不知道哪裡忽然颳起猛烈的西北風,將火勢猛然大作,牽連到了附近三個街坊。因為那裡都是窮人聚居的地方,根本沒有像樣的磚石房子,又是一家緊挨一家,所以頃刻間,所有的東西都被付之一炬。
大火整整燃燒了一天,最後實在是無物可燒的情況下,才漸漸熄滅。
這場火一共有五十八人死於烈焰之下,受傷的人更是不計其數。受順最嚴重的便是那火源地的王家老店,一店上下竟然死了三十餘口,大多是住店的客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