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只不斷重複著這個事實,一聲接一聲,如驚雷。
——阿徹他,獨自回去了……
——他拋下了我,自己走了……
他是不是,等不到我,所以生氣先離開了……
他忘了他對我說的,那麼好,要一起留在人間了麼?
原來我在他心中的地位,還是比不上仙界的錦繡前程……
我心中轉了千百個念頭,然而無論怎麼轉,都是疼。
“叮鈴”一聲響,什麼落在我面前的地上,似乎是個沉甸甸的布包。鳥羽神仙陰陽怪氣道:“他說也怕你一個什麼都不會的餓死,因此將這些留給你,估計也能用個三五年了……”
我機械地低下頭看著那個布包,心頭一酸。
“好了,我要走了。”鳥羽神仙見我只是痴痴傻傻地站在那裡,鼻腔一哼,捋捋一絲烏黑油亮的長髮,頓時消失於無形。
獨留我一人站在江南秋意初綻的街頭,彷徨無端。
天際的流雲,河上被光線勾勒出金邊的田田荷葉,來往的人群,都一下子失了顏色。
我埋著頭走著,從城東走到城西,自晌午走到月上柳梢,用了一整天的時間,來告訴自己要習慣這個事實——阿徹已經離開了。我驚異地發現,自己比想象中還要難接受這個事實,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已經成為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流淌在我的血管裡。他總是在我的旁邊,有時傻傻的,但更多時候是淡淡地抱著手臂在一邊微笑,瞭然於心的樣子。每當我難過的時候,他總是拋下一切來陪著我,有時嘲笑我可是還是讓我快樂……
我捏著懷裡那個布包,它還是有一點溫度。阿徹,你還是對我好的,你怕我一個人,離了你,活不下去……
可是,即使有了這個,我便能高高興興地留下來,過我自己的日子了嗎?
我嘲笑自己,到頭來,我不過還是依賴著他而已。還總是以為自己能有多大作為,多麼厲害。原來到頭來,我只是躲在他的羽翼下,做著自己的夢。
路上的行人在奔走,看來又要下雨了。我木木地蹲在了街邊。
是我對不起他,是我虧欠了他。
離開了我,你能快樂吧。
——那就好。
可是,為什麼還是有眼淚流下來了?
淚水有點鹹,流在我嘴角邊,和著雨水,說不清楚的味道,就如同我的情緒。
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被人丟下。
若說第一次是氣憤衝昏了頭腦,那麼這一回則只有冷冷的悲涼和空洞。
為什麼那些美好的諾言,都無法兌現呢?
不知道蹲了多久,也不覺得腿麻,也不覺得冷。好多事情,以前沒有思索,或者是不敢或不願意去思索。現在卻在我腦中,一幕幕畫卷一般徐徐展開……
回想起來,阿徹的身上,似乎有著一種欲言又止的疏離,只是當時沒有注意,現在也只好惘然。
他有事情瞞著我,他的微笑裡含著苦澀,只是這一切,他都沒有告訴我。
——我當然不會那麼傻,能出動金翅鳥為他送信的人,怎麼可能只是一個太乙真人府上的小仙呢?!
我們都有秘密,可是他卻從來不曾跟我流露,因此我也只能猜測,然而我又太任性、太傻氣,不願意去聽他內心流露的聲音。如果我再向前一步……也許,我們真的可以,相攜的。
——可是現在已晚了。
咦,雨怎麼停了。
我詫異地擦了一把眼淚,呆呆向上望去。
觸目所及是一方淡青色油紙傘,上面描畫著淡淡的山水紋樣。
傘下飄來一陣檀香味,若有如無,卻回味悠長。
狹路相逢
我睜大眼,看見面前那個修長的身影,他黑髮白袍,面容潔淨,眼珠卻冷得像冰。
“是你?”
我心下一沉,驚愕開口,卻又勉強笑了一笑:“真巧,兄臺,你也路過這裡啊。”
杜離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隔著二尺遠,我覺得他的眼睛裡好像湧動著一種深黑色,他是在同情我,還是在嘲諷我呢?原來我這麼狼狽啊。
狼狽就狼狽吧,我也不想掩飾,我繼續把頭低下做沉思狀,髮梢滴出一行亮晶晶的水珠。對付他,裝傻是唯一正途。
“起來。”他命令道。
我順從地站起來,直勾勾地看他。
“走,跟我上車。”他估計是被我的眼光嚇到,不由分說地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