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更加的深邃黯然,他在等一個人。而另一個方向,一名藍色衣裳的男子正大步朝這走來,那雙水藍色的眼睛淡淡的亮著犀利的光,冷漠至極。
白衣男子緩緩地勾起唇角,他要等的人終於來此赴約。夜色中,風吹起他的寬大的衣袖,宛若夜空下綻放的一隻白蝴蝶,灑脫飄逸,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藍衣男子隻身來到他的眼前,面無表情地站定,似在等在接下來他會做些什麼。
“你果然來了。”白衣男子淡淡地開口,明眸皓齒,輕輕地撩起衣袖,取出一包藥粉,指骨稍一用力,便丟向藍衣男子的身前,言談舉止是令人欣賞的優雅淡定。藍衣男子準確地接下來,只冰冷地說了一句:“你要什麼?”殘忍若他,他不會那麼好心隨意地交予自己解藥,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的身上有他所想要的情報,正所謂利益交換。
白衣男子莞爾一笑,沉靜若水地眼眸微斂,嘴角的笑意依然是淡淡的,“那麼請你告訴我,要你刺殺嬴政的人是誰?”嬴政如今尚且年少,也未真正接手朝政之事,樹敵之人必定是寥寥幾人。秦國上位把握朝中重全者無非二人,幕後者唯一的目的大概就是趁陛下年少,暗中奪權。
藍衣男子只道:“作為一個殺手,至死也不會透露客人的身份。”白衣男子似是早就料到他會如此說,做了讓步,“好,你只需告知我那幕後之人的名字有幾字?”對於幕後之人,他早已掌握了七八分,只是無法分辨是那二人中的哪一人,所幸他們的名字長短不盡相同。
在等待藍衣人考慮的過程中,他的表情亦沒有顯得焦急不迫,像是他說與不說都與他無關般,悠然俊逸地輕輕地微笑,儒雅風流,氣定神閒。白玉面具下,那張無人見過的臉容卻在黑暗深處悄然泛起一陣優美的詭笑。
藍衣男子將藥粉收入袖中,在轉身的瞬間,他低聲說了一個名字,聲音不大,轉瞬便消失在了殘卷的風中。然而白衣男子卻聽清了,一清二楚。
他回到屋中,她依然還在榻上緊閉雙眼昏迷不醒,哪一次看到的不是精神飽滿容光煥發的她,而這一次她的臉容卻因他變得憔悴和慘白,瀕臨死亡。她的唇乾裂開,發白的唇瓣上溢位了幾絲黑血,嘴角則是更多的凝固的血跡。
他衝了藥粉泡在白瓷碗中,將手伸進她的後頸稍稍抬起,枕在自己的膝上。為了換取解藥,他平生第一次,忤逆主公,犯下了有違殺手道義之事,也許還會因此遭來殺身之禍。而這僅僅是為了一個女人。
當她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時,他並不覺得意外,也不覺得她特別,權當是普通的婢女使喚。然而這個面上平凡的女子,卻帶給他太多的震撼。她像是一塊璞玉,尚未精心雕琢,卻依然清晰可見華奢尊貴的內在,無需任何修飾,足以坦然自在的,以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式活著。
當她一陣見血地指出《廣陵散》以及他琴音染上了焦躁和殺氣時,他憤怒摔琴而去;當她自愧而費盡心機為他奔走修琴,他微微有所動容;當她史無前例地與他約法三章時,他佩服她的膽識和機智;當她用唇將他的毒血一點一滴地轉移到自己體內,不管原因是為何,他的心,徹底為她所折服。她一次又一次做出了別人所想像不到之事,做出了別人所不敢做之事。
琴,是樂師的生命,她比他更加的清楚。她懂他的琴音,更懂得他的人。他不曉得是誰教導過她音律,只覺得她領悟琴音時,不矯揉造作,人云亦云,一雙認真傾聽的明眸,靜若止水,宛若在思考。這世上最難覓的是琴樂知音,因為複雜難懂,而難以交心,君不見原來知音其實就在身邊。
自重度昏迷中清醒後本以為是僥倖撿回了性命,卻意外發現倒在身旁面容虛弱的她,他前所未有地慌亂和茫然無措。她對他所做的一切,足以令他以用生命來感激和報答。他失魂落魄地去見了四龍子,即便知曉他另有所圖,卻也清楚這偌大的國家有能力救她的也只有他。
他一手端著藥碗,一手執起調羹將藥水一勺一勺地送到她的嘴邊,然她的唇閉得緊。他將手把她的唇掰開,強制將藥灌了下去,雖然法子粗魯了些,卻很有效。他不懂得溫柔,也從來不曉得對女子該如何溫柔,表達愛意的方法無非就是讓她不顧一切地活下去。
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他坐於床頭,視線一刻也未離開她的身上,她的面色依然連絲毫的起色也無,沉默半晌,他起身揮袖而去。
他並不是去找四龍子討說法,聰明的人會曉得四龍子給他定是解藥,不過那人心思縝密殘酷,或許在其間耍了些許手段,致使她的病情沒有惡化,卻如何也醒不過來。換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