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了桌案。
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放下揹包,翻開泛黃的書頁,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已戴好了安全手套,撫平原先的摺疊,低頭開工,那眼底的暗沉讓人深感不安。
“肖子陽,郵件。”每個週六傳達室那邊都能收的同一地方寄來的快報,內容不多,精湛到短短數語,每一次落款具是相同的笑法勾勒著那人看似完美的誘惑,子揚很明白,這是一場與魔鬼的交易,結果早已預想過千萬次,就算慘不忍睹,也必須完成。這是交易,舍其半生換來的交易。
飛機停了,隨著人流走下弦梯,已經有人取好手包,跟了過來。
這裡是海天市,四年不見的海天市,十月的陽光親切、陌生、說不出的滋味一湧而出。戴好墨鏡,身後已跟上兩個保鏢,迎接而來的是輛鮮紅色的最新款雷克薩斯跑車,只是想去看看,離開前,我這樣告訴他。
“仇總,房間可還滿意。”賓館經理微笑著小心翼翼的問道我,深怕一個不滿意,他會從這個三星級的賓館卷鋪被回家。
“恩。”點了點頭,我本就不是多言的人,更不會挑剔什麼,可能是因為稍許冷漠的表情,在別人眼中這不挑剔也變相被理解為挑剔。
“那好,仇總先休息,晚上錦江酒店為您接風,車子,司機,保鏢都配好了。”經理笑得更燦爛,隨著眼光掃過房間,再度點了點頭,似乎只要我開心了,他這位置便保重了。
“車子給我,其他的不需要。”即使是操著一口生硬的國話說話,依舊是習慣性的利落,我的事情一向不允許別人插手。
仇子揚,女,19歲,M國一級調香水,ROSE品牌服裝創使人,現任G國擎天集團駐內陸片區副總裁,據傳,其真實身份為G國最大集團仇氏老總的侄女,此次來海天視查集團旗下連鎖的餐飲業與仇氏投資建立的擎天大廈。
窗外的風景駛過眼前,很想念的地方,被一次自我策劃的爆炸案毀去了,曾經的故鄉讓我痛徹肺腑,如今倒是麻木了一些。越來越近了,距離那個村莊,離開十四年的村莊越近了,這四年,以保險受益人的身份每年定期給了他們足夠的生活費,縱橫黑道三四年的我依然不能心安。
柏油馬路還未曾修葺,豔紅的跑車達不到理想的速度,甚至顛簸,路兩旁的樹枝生機一般裉去顏色,像個垂暮的老人靜立在大地上,連空氣中都騷動著不安的因子。後視鏡反射的臉龐蒼白,這一路走起來太艱辛,選擇的時候已沒有退路,花樣年華正好,而這雙眸子已滄海桑田,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攥出了交錯的青筋。
把車子停在離老家的不遠處,高跟鞋的聲響錯落有致,馬路對面的院落還是三年前的模樣,紅磚舊了,白牆泛灰,院門口還堆著未落完樹葉的枝頭,夕陽染紅的牆垛上,放學的孩子圍在垛邊彈著五彩的琉璃球;張揚的笑臉純樸真誠,一如十四年前的自己。
這幢兩層的小樓房,不記得自己有在裡面住過幾天,一臺七層新的電動車從身邊駛過去,紫色的棉毛衫揉滿了毛球,那雙眼裡是好奇,眼角的皺紋很深,面色發黃,看起來不太健康,我認得她,我很少叫的媽媽,看著我的眼神是陌生的,剎那間胸腔左邊揪心的疼撕扯起來。
是的,低頭看看自己,這身洋裝是M國限量版的,及膝的長靴是在巴黎訂做的,這一身衣服的價格遠遠超過這幢小樓;大波浪的長髮,黑色的墨鏡,外形巧妙的掩飾,嫵媚妖嬈,與多年前的那個乖巧的女孩雲泥之別。
陌生的目光看著我好一會,下陷的眼窩看得出她的疲憊,挽起的褲邊處沾著幹了的泥點,我猜得到她是剛從地裡回來,直到推著車子進了那木製大門,大紅漆刷出的門哐啷一聲被關上,透著那縫隙能看到晾在院中的舊床單。
一直的站著,大概有十來分鐘,眼睛很認真的不敢眨一下,將目光所及的都收藏起來,是的,我還沒看見爸爸和弟弟。
“姐姐,你找人嗎?”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膽大的跑到跟前,臉上還有泥灰的印子,露出的小虎牙很白,後面跟了一群小孩,黑黝黝手裡攥緊了幾顆琉璃球。
看著我直搖頭,孩子上來拉我的裙襬,髒兮兮小手搖了搖,“姐姐,怎麼不說話。”
竟然無法動彈了我,那遠遠的扛著鐵鍬走來的身影,嘴裡叼著半截的菸頭,以至於今天,我仍愛極了淡淡的菸草味。慢慢的走近,他老了,背也開始駝了,比離開那年更瘦了一些,臉色一如當年的黑,習慣性的咳嗽幾聲,看了我兩眼,對著幾個孩子嚷嚷:“還不回去做作業。”
“三爺爺,姐姐站了老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