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契誓。我看到譚教授走向李大嘴,攬住他的肩膀,他像個孩子一樣在她懷中痛哭。譚教授抱著他,輕輕搖晃著,像是母親撫慰悲傷的孩童。我看到魏大頭走向我,緊緊握住我的手,蒼白的嘴唇,溼潤的眼眸,因為極力剋制而抖動的雙肩。我看到高宏向陳偉伸出手去,將他拉起來,用力拍著他的後背以示安慰。
我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大漠深處走來,他疲憊不堪,搖搖欲墜。他不知道終點在哪裡,所以他自己製造了一個終點。
至少,他自由了。
122、
“我愛那使未來的人生活有意義,而拯救過去者的人:他願意為現下的人死滅。……你為什麼驚怕呢?人與樹是一樣的。他越想向光明的高處生長,他的根便越深深地伸入土裡,黑暗的深處去,伸入惡裡去。”
——《查拉斯圖斯特拉如是說》
“梁珂!你要去哪兒?!沒我批准,你不許……梁珂!”
於燕燕一邊和譚教授攙扶虛脫的李文常,一邊在我身後大聲喊叫著。
我渾然不覺,當時我背後一定生了雙翅膀出來。我看到被月光打溼的沙地在腳下飛一樣劃過,踏在沙粒上的聲音像是sophie zelmani歌聲裡的軟沙錘,我輕而軟的漂浮著,甚至感受不到呼吸的急促。大地上那些奇模怪樣的沙丘和岩石紛紛倒退至我身後,我目標明確,向著營盤遺城外的古寺院遺址飛奔而去。
古佛塔依然默默佇立著,像是知道我要回來。它在夜晚的風沙裡輕輕鳴叫著,聲音恍如千年前絲綢之路上的骨哨。那幾件陰暗的僧房在已經遠遠可以望見,我迫不及待的跑了過去。我已經回憶不起來當時確切的心境,只是跟隨著唯一的念頭追索著。巨大的古寺遺址像是一個垂死的路人,哀婉的將我融入懷中。
在已經不能被稱為房子的僧房裡,我發現了一個幾乎空了的旅行揹包,一件扔在地上的羽絨衣,和散落滿地的化妝品。
那枚擰開的口紅,在晶瑩沙地上像是含苞待放的玫瑰,回應著輕柔的月光,讓人心碎。
我閉上眼睛,仰起頭。
為什麼?
從金壇到409,從藥師佛塔下含淚收屍到濺滿鮮血的牆壁,從壁壘森嚴的精神病院到這荒無人煙的沙漠——周謙,你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遠,受了多少苦難?你在追尋的,毀滅的,拯救的是什麼?
周謙,為什麼,這一切要落在你身上?你的精神世界裡承擔著什麼折磨?
周謙,為什麼,你選擇了這裡作為你人生的終點?
絕望或狂喜,扶羅在周謙臨終前的臉上。這讓我迷惑不解而又痛徹心扉。
魏其芳終於追了上來。他的手輕輕按在我的肩膀上,沉默了片刻,似乎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看了看周圍散落的物件,輕輕說道:“那個黑影,果然不是女鬼,是周謙。”
我轉過身去,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人。有些眩暈,在我閉上眼睛又睜開的剎那,高若萬丈的黑色海水鋪天襲來。我在海水中甚至沒來得及做像樣的掙扎,就看到自己的屍體在海水漂浮起來,腐爛的血肉剝離成碎片隨波逐流。
我看見自己的眼睛從眼眶中脫離出來,向海水深處落去。那時我一定是呻吟了出來,瞬間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123、
這是我有生以來最漫長的一個黑夜。魏大頭用他並不強壯的身體將我揹回了營地。記憶裡我從沒有暈倒過。即便是在軍訓時,羨慕的看著那些暈倒後坐在樹蔭下愜意喝飲料的同學,我也從未成功與她們為伍過。而這次,我成功了。
老魏的腿顫顫巍巍,大概真的是很吃力。我在他背後被顛簸驚醒,默默伏在他的肩上。老魏沒回頭,卻似乎知道我醒轉過來。
“感覺好點了嗎?”
我的嗓子有點嘶啞,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讓胸腔順暢了點,“我沒事。”
我在他背後掙扎了一下,老魏沒鬆手,而我全身軟到似乎脫力,也就不再堅持自己走路。
“大頭。”
“說。”
“我想哭。”
“沒出息。”
“可是我沒眼淚。”
“你在圖書館哭過。”
“那次例外……你說究竟是什麼,讓周謙能以死相隨?”
魏大頭聽到我問的問題後,停下了腳步,將我放了下來。我詢問的目光看著他,以為他會想以往一樣專業解惑。魏大頭擦了擦頭上的汗,回答道:“第一,我不知道。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