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坐不住了,拿了鑰匙便匆匆離開。
因為一天都沒課,葉祺自起床起就沒有出去過。屋子裡靜得悄無聲息,那人穿著深藍絨面的家居服,外面只隨便套了件連帽的厚外套,安安穩穩地坐在離落地窗最近的位置上。陳揚循著咖啡的香氣走到他的正面,總算看清他波瀾不驚的一張面孔。
無悲無喜,還不如大悲大喜。看得到卻摸不透,天下最令人為難的字莫過於“猜”。
陳揚還沒嘗試就放棄了,捂了額頭緩緩坐在沙發上:“我知道,你有話要跟我說。”
這一套樣式古樸的琺琅瓷杯碟還是陳揚買回來的,平日金嬌玉貴用得輕手輕腳,眼下落在碟子上卻是“叮”的一聲脆響。葉祺擱下了咖啡杯,冷而平靜的眼神直直對上陳揚:“我以前說過我受不起當年那一番折騰了,然後你就決定什麼都瞞著我。原來這就是你所說的,照顧我的方式。”
不聲不響地,竟然已經生了這麼大的氣。陳揚寧可他砸杯子、踹沙發、跳起來發飆,那也遠勝過這麼一副用來給外人看的條理分明。
“我不想讓你插手這些。這是我的家事,應當讓我自己來處理。”縱然葉祺明擺著不贊同,陳揚的決心還是在那裡的,一直都在。
葉祺嘆了口氣:“當年那也是你的家事,你為什麼不自己處理好?”
這話真的說重了,哪怕臨出口時換成“陳揚你這混蛋”也會好得太多。若要翻舊賬,他們都有得是現成的沉痛記憶,隨便翻一段出來就能弄得不可收拾。葉祺看起來冷靜,其實腦子裡已經被驚怒燒得不剩什麼理智了,連這種詰問都一不留神漏了出來。
一股尖銳的情緒驟然湧上喉間,愧疚疼痛與決絕擰成一團。陳揚死咬著牙沒回話,自己知道這一開口就必然要追悔莫及。
他不說話,那葉祺不鹹不淡的脾氣也發不下去了。他拿起杯子,賭氣一般一飲而盡,不料陳揚卻忽然站了起來:“你想走?你生氣了就想走?”
葉祺當著他的面離開,然後輕輕帶上門,這一幕實在已經成了陳揚的心理陰影:
第一回,葉祺一走就是將近七年,杳無音訊;
第二回,葉祺被陳揚一時情切硬留下過夜,醒來一身的深淺淤痕,可大門依然關得毫無聲息,比陌生人還陌生;
第三回,葉祺明明心裡想著陳揚,但聲稱第二天有事還是棄“病人”而去;
第四回,葉祺說他會認真考慮,會給陳揚一個交代,可最後還是轉身離去……
陳揚言語裡的激動十分明顯,葉祺抬眼,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不麻煩你換了衣服再走人了……你別走,我走還不行麼。”陳揚想學葉祺的口吻,可惜學得不倫不類,聽上去倒像是失望得心都涼了。
葉祺只來得及感受到心頭一陣猛地揪疼,陳揚已經摔了門出去。他坐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看看空杯子裡的殘渣,又轉回去看看方才發出巨響的防盜門,頓時覺得整個腦子都亂套了。
你可曾試過,在萬家燈火的時刻背對著自己的家門,孤零零等著電梯來把你帶得更遠?
而且那家門裡的,不是一三五跟你鬧分手二四六又跟你攜手看遍長安花的小情人,而是你糾纏深愛了十多年的人。與其他氣得掉頭就走,還不如你自己先一步關上門。
陳揚傷心地站在電梯前,用力握住拳,可指尖還是冰的。
上天終究待他不薄,傷心了不到一分鐘,防盜門從裡面被人重重推開,然後砰然砸在牆上。
葉祺皺著眉,倚在門框上盯牢他:“你還真的走?”
陳揚覺得他可望不可即:“你……你不是生氣了麼。”
“我是生氣了,但我沒有跟你吵架。”葉祺站直了往他這裡靠近,一隻手已經伸了過來:“你可以解釋,我也可以解釋。但你不準走。”
莫名其妙地,陳揚意識到葉祺可能是害怕了。那種小心翼翼的恐懼並沒有寫在眼睛裡,也沒有表現在行為上,只是他把葉祺一把拉進懷裡的時候,突然發現他的手指也是冰的。
葉祺也會害怕。僅僅過一過這個念頭,陳揚就不自覺地將手臂收緊再收緊,好像把葉祺摁進了胸口,那裡面就不會再疼了。
他身上洋溢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薄荷味,是共用沐浴露、洗衣粉和衣物柔順劑的共同作用。陳揚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一句不是解釋也不是道歉的話來:“我愛你。”
葉祺悶住了,半晌才從他頸窩裡透出含了笑意的聲音:“我上次跟你說這三個字可是送了戒指的,現在你拿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