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勉強笑了,默然頷首:“你家有誰是高幹吧,沒想到這事還有年輕人知道。”
陳揚肅然起敬,不知不覺站得筆直,低聲道:“家父陳然,向來景仰您這一批敢出領海追敵的老英雄。”
這名字分量太重,陳揚自己心頭先是一沉,那邊老先生的反應更大,眼睛一點一點亮起來:“陳飛是你堂兄?”不等陳揚回答,他倒是真的笑了:“得老將軍這句景仰,我們也就不枉此生了。”
陳揚連聲說著不敢不敢,聲音不由自主黯下去:“命就是命,誰來景仰也喚不回當年一赴黃泉,您可以……不這麼輕易就滿足的,決策那邊也有責任。”
老者緩緩搖頭,只說“君子不辱舊主”便不願再多談。任他再怎麼千帆過盡,總有些東西是碰都不能碰的,陳揚識趣地隨之沉默,陪著又站了一會兒便回去照顧葉祺了。
船狂搖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停靠在火山島的小型碼頭。陳揚原想過去再跟老者打聲招呼,沒成想身旁的葉祺踏上陸地差點沒腿一軟跪下去。他拉了一把沒拉住,只好先他一步膝蓋觸地,好歹抱住他站起來,摸到欄杆旁讓他靠上去。
看著他半天緩不過勁,陳揚既心疼且無奈:“何必忍著呢,剛才在船上吐完了不就沒事了麼,你啊……”
葉祺又是一陣反胃,抬眼就淚光閃閃,死撐著就是不肯吐出來,忽然抓住陳揚的袖口,用力握緊:“這……這就是我一直想跟你一起來的地方。”
這個微妙的小動作恰是陳揚多年隱秘的企盼,二十歲最膩歪的時候葉祺都不肯做出來,如今居然順理成章就出現了。陳揚生生頓在那兒,一下子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柔情繾綣,卻真不知說什麼才好,只能不著邊際地安慰著:“別急,我知道,你先緩一緩,我們有的是時間。”
等到兩人臨風而立,竟已是正午的光景,幸好厚重的雲層仍在,遊人稀少,並未壞了他們的心情。
陳揚的視線遠遠投向天邊,語氣也茫遠:“我有話跟你說,你能不能先聽聽?”
在一起的時日悠長,任何一點小情緒都準確無誤地看在對方眼裡,何況他這樣沉鬱。葉祺接話接得誠心誠意,而且很快:“當然,你說。”
“剛才跟那個老先生談了幾句,都是些軍中的舊事,我忽然覺得我對我父親和家裡已經有了交代了。這些年每次有人提到軍隊什麼的,我心裡都像重新(炫)經(書)歷(網)一次那件事,永遠原諒不了自己。可剛才,我發現我已經找到了最恰當的旁觀者視角,可以置身事外了。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或許最好的選擇真的是他們安排的那條,但既然錯了,錯到底也沒什麼不好。”
陳揚本來就話不多,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更是難得,葉祺默默伴在他身側,待他心緒平靜一些才說:“真不容易,你退伍到今天已經十五年了,總算過了這道坎。”
十五年……十五年……陳揚【炫】恍【書】然【網】大悟,再轉過頭去看葉祺已經難掩有些狼狽的激動。
葉祺輕輕地笑一笑,道:“對,這就是我非要帶你到這兒來的原因。”
“你怎麼知道我退伍的日子正好是七月二十七……”陳揚幾近目瞪口呆,前塵往事洶湧而至。
葉祺半真半假橫他一眼,語意依舊平和:“我都知道,我還知道你退伍那天正好是你的生日,從我和你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也已經一晃十五年過去了。”
看他這麼大人了還微微哽咽起來,一個字說不出來,葉祺也有些感慨,自顧自往下說:“我高考結束那個夏天在家灌了將近五十天的酒,最後十天一個人逃到了這裡。原本只想找個沒什麼人旅遊的地方靜一靜,卻見到我至今為止認為最美的海。你看,就是這片北部灣。它平凡無奇,但它內裡是安寧的,我那個時候就想著如果有一天,能和我的愛人一起再到這裡……”
人到中年,再提起年少時的夢想難免要尷尬。可走都走到這一步,不如矯情到底:“你聽我說,我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就是二十歲那年,你把你自己送給我。今年正好是我們認識十五年,我也想認認真真還你一件禮物。”
陳揚把他這一大篇話聽到這裡,神色早已跟著鄭重起來,側過身漸漸握緊了他的手,目不轉睛地凝視。
似乎當年分手、後來又複合的時候都沒這麼動人肺腑過,葉祺反手扣緊陳揚的每一根手指,一字一頓:“陳揚,我愛你,我會永遠跟你在一起。我們沒什麼婚好結,但承諾還是應該有的,只要你不嫌我說得太……”
陳揚用力地與他相擁,島上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