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誰,葉祺環視了一下四周,一無所獲。
助教替他拉開門,聲音裡難掩雀躍:“隔壁辦公室的女老師們都很喜歡,看你不在就先拿過去了,讓你回來了趕緊過去領呢。”
葉祺在心裡咬牙切齒地祈禱,寧可是白菊花也別是紅玫瑰。
真正在別人懷裡看到那束花的時候,葉祺還是無法避免地被震驚到了:那是一束鳶尾。
藍紫色的花朵散在純黑的包裝紙裡,中間僅一朵孤高的百合作為主花,絕對的別出心裁。
見他進來了,眾人很快迫不及待地笑著去看花裡的卡片,說是當著葉祺的面看就不算失禮了。跟一群女人爭執是毫無意義的,葉祺伸手接過花束,任她們把卡片拿去仔細研究。
“誒你們看,剛才還說鳶尾是法國國花呢,這裡頭的字還真是法語。”
——當然是法語。既然送了鳶尾就應該配法語,順水推舟的好事陳揚肯定不會錯過。更何況他那一手字稜角太過分明,只有用字母文字才能掩過送花人的性別。
其實那上面的字很簡單,只是法語版的“生日快樂”而已。
區區兩個詞,陳揚前一晚在燈下躊躇了很久。
寫多了唯恐他反感,不寫又不夠誠懇,先前車庫裡那一通百年不遇的火氣著實嚇住了陳揚,行事不得不愈發小心翼翼。
料想他總不至於要拒絕簽收,陳揚在卡片的背面加了一行小字,讓他收到了就通知自己一聲。一束花換一個電話,如果得逞了也算是他賺了。
結果他等來了是一條簡訊,“收到”。
陳揚握著手機苦笑。他應該慶幸葉祺肯搭理他,還是應該沮喪他連謝謝都懶得加。
“我不想你的三十歲過得太冷清,晚上我把禮物快遞給你好麼。”斟酌了一下又加了幾個字,“我已經準備好了。”
葉祺倒沒再猶豫,很快回了他。
“知道了。”
圖書館,閉館後十分鐘。
一下班便迅速撤離,什麼單位在這個傳統上都保持著驚人的一致。偌大個圖書館裡一點人聲都不見,該落鎖的落了鎖,元和就著最後一盞沒關的燈翻閱著剛才看到最後一章的文言,一時半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窗外,一串烏鴉雄糾糾氣昂昂地停在平日麻雀們據守的高壓電線上,彷彿在聚眾圍觀什麼即將上演的大戲。
圖書館的房子是上海市歷史保護建築,地處舊租界,原來是黑漆雕花鐵欄杆和薔薇圍起來的私人洋樓。夜幕緩緩降臨的時分,這棟樓都漸次陰森下來,幸而元和習以為常,腦子裡只有快點看完回家的念頭而已。
就在這時,書架的縫隙裡極緩地挪過來一雙眼睛。
乾淨的素顏,一絲妝飾也無的大眼睛,清澈美好卻閃爍著十足的痴迷,就像見了棉花糖的小女孩,或者……見了書生的小狐仙。
元和翻頁的時候猛然撞上了兩道熱切的目光,生生被嚇得退了一步,多虧後面還有一排書架才沒直接躺地上。
“……歡,歡宜?!”
歡宜的眼睛驚慌起來的確像鹿,還是那種缺心眼的呆鹿。正因為覺得她傻乎乎的可憐,元和在她們第一天進館實習的時候才替她的錯誤辯解了幾句,誰知從那以後歡宜就盯上了自己,真正形影不離,亦步亦趨。
就在他消化這份驚嚇的時間裡,書架那端的歡宜小心地繞了過來:“阮學長,你……你沒事吧。”
阮元和不想她跑來扶自己,於是沒好氣地回答她:“沒事,只要你別再嚇我就好。”
歡宜咬著嘴唇猶豫道:“學長,我請你吃飯吧……你看你嚇得臉都白了……”
阮元和默默地翻了翻眼,心想我本來就白得很,不是被你嚇的。
“不用了,家裡應該在等我吃飯。”
那一雙大得過分的眼睛亮了起來,只聽她歡快地應了:“那我替你打電話回去請假吧。”
元和實在是想問“為什麼你知道我家的電話”,但姑娘看他要開口,立刻又給他結結實實地擋了回去:“不要緊的,學長你不要客氣,一點兒也不麻煩。”
“……”
——你是不麻煩,可我麻煩大了。
“阿姨好!哦,那個……我是阮學長指導的實習生,今晚想請他吃飯向他賠罪的,您能原諒他不回家吃嗎?”
“就是剛才好像嚇到他了,所以……嗯!好的!謝謝阿姨!”
“好啊,當然好,改天我一定去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