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真是習慣了這麼說話,不知不覺就會選擇最容易讓人心疼的表述方式,連理由都不是“我愛你”不是“你愛我”,而是該死的“我受夠了”。
陳揚自己還在皺眉頭,反應過來的葉祺已經開始反問:“你呢,你為什麼。”
“其實我想了很久了,你知道的。”坦誠得簡直令人感動。
葉祺含著半口粥在嘴裡,聽了就是一陣悶笑:“是啊,我知道的,但我原來認定你永遠有賊心沒賊膽。”
陳揚笑了笑,恰到好處地不再介面,只是粥送進嘴裡已經辨不出是鹹的還是甜的。
黃連湯喝得久了,蜜罐子劈頭蓋臉扣下來難免讓人不知所措,兩個人只顧著埋頭吃東西,還不如平常坐在一起的時候話多。葉祺收拾了殘骸,開門出去扔在水房的大垃圾箱裡,回來的時候乍一眼看到了閒置的那張桌子上放著一個極精緻的長方形盒子。
“開啟吧,就是給你的。”陳揚好不容易把自己塞進一件襯衫,頭還悶在布料裡。
那是一支鋼筆,中規中矩的線條,銀灰外殼,是不怎麼好買到的舊年款式,陳揚還為他在筆身上刻了一個篆體的“祺”字。盒蓋翻開,裡面還有張折成正方形的便籤,行雲流水的一手字寫了“芳菲四月,深淺紅妝;倚欄思人,落英滿裳”。
陳揚從視窗那邊靠過來,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在背後擁住他:“別笑我,我先是不敢寫,寫了又不敢給你。”
葉祺覆上他交握在自己腰間的手,放鬆了把重心挪一部分到他懷裡,聲音不知不覺低下去:“沒事,你昨天已經送過禮物了。”閤眼依偎片刻,終於還是不滿足,轉過身凝視他:“你不是把你自己都送給我了麼。”
送上門來的哪兒有不要的道理,陳揚從善如流,捏了他的下巴拉過來親吻,溫情脈脈地用舌尖巡視自己的領地,抵在他的上顎上還貪心不足地舔一舔。
葉祺漸漸覺得缺氧,推開了躲到一邊去平復氣息。陳揚湊上來蜻蜓點水般輕吻他的鼻尖、唇角,興致勃勃向下,總算知道不能過分,埋首在頸窩裡磨蹭。要不是此刻,誰能相信另一個人頸窩裡那點細軟肌膚就是千古傳頌的溫柔鄉。
果然是不能招惹,一沾上就沒完沒了,葉祺無奈地把人拉起來:“你該去醫院換藥了,別……誒,讓你別蹭來蹭去,你還沒完了?!”
陳揚笑得肆無忌憚:“現在蹭來蹭去是我的正當權利。”
“那你也給我先去醫院!”
雖說窗戶虛掩,這一聲暴喝還是驚起了呆鳥數只,撲稜撲稜從房簷上跌下來。
濃情蜜意,蜜意濃情,除了陳揚健康狀況欠佳之外,兩人再無嫌隙,天天一回寢室就黏成一堆,只恨專業排課排得太多且一天沒有四十八個小時。
葉祺輔修著糾結至死的法語,按理每天都該早起晨讀,自正式勾搭上了陳揚居然還真的勤勉起來,專門大清早跑到陽臺上去讀《茶花女》,全是“你就是我的生命,我的快樂與信仰”,讓陳揚日日在雞皮疙瘩的汪洋大海中醒來。這時候葉祺才知道陳揚那點法語只把基礎語法學完就再沒往前踏過半步,不由大喜,讀得愈發風生水起,藉此發洩對他那口BBC英語的嫉妒之心。結果有的時候事態會嚴重到六樓陽臺之間飛舞著砸出來的枕頭,然後葉祺再黑著臉給陳揚送回去,半天后出來就滿面可疑的潮紅。
陳揚對安靜和人少有著執著的偏好,向來中午是不會去食堂摻和那人擠人的盛況,葉祺本來也懶得正午的時候來回跑,兩人就連中午的一個小時都賺到,坐在一起安靜地說說話也好。
為免晚上老縮在同一間寢室裡有傷風化,他們答應了一同學幫著做營銷方案,不料在合作中卻得了些其他的名頭。很快連輔導員都知道了這樣的玩笑,說陳揚和葉祺一起做事就像一個人先一刀把你刺穿了,然後另一個再充滿愛心地摸摸你的頭送上一句“真可憐”,然後你就死心塌地了。一來二去連學術部的小姑娘都開始向陳揚打聽物流的葉學長如何如何,問著問著陳揚的臉色就越來越沉,陰差陽錯還得了個不愛論及八卦的好名聲,葉祺為之捶地狂笑。
一個星期不到,估計當晚就看出不對勁的盤尼西林終於打了電話過來,葉祺在陳揚溫柔的注視之下結結巴巴把事情解釋清楚了,那邊林同學立馬發出哈雷撞地球級別的驚呼加痴笑,勒令他們洗洗乾淨到Snow lakes去等他,他要“驗貨”。
葉祺圍著陳揚心急火燎地轉,連襯衫都殷勤地替他拿來套好袖管,招來他挑眉相看,似笑非笑的神情更讓人臉紅:“你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