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的血脈,得以傳承。
別人說什麼,對於洛弈臣來說,本就沒有多少在乎。所以,就算是被人說成養子,他也從來不去解釋。雖然,他確確實實的是洛家的嫡長孫。他的家已經沒有了,在乎那些無所謂的東西,還有什麼用呢?所以,洛弈臣從來不說。
而在剛剛看到蘇離的那一眼,洛弈臣像是突然從那副動態的畫面裡,看到了時間的靜止。又在那時間的靜止中,恍惚間,看到了幼時的自己。就像蘇離一樣的姿勢,站在那裡。不知道別人如何,不知道世界如何,也不知道……死亡究竟離自己多近,死亡究竟是如何。只是站在那裡,永遠的站著。
洛弈臣把車子靠近路邊停下。
這一刻,洛弈臣總算是明白,為什麼他會在第一眼的時候,就被蘇離吸引了目光。為什麼他會掙扎著想要逃脫她的周圍,不想被她干擾,卻始終毫無用處。為什麼他會在看見她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的想要觸控她,擁抱她,甚至是親吻她。這一切是為什麼,究竟是什麼原因。在這瞬間,洛弈臣總算是明白了。
原來,他們是同一類人。他和蘇離,他們是同一類人。
不管外表偽裝的再好,再風光,再完美,骨子裡也從來都只是一個孤獨的人。孤獨到,在看到那個同樣孤獨的影子時,會剋制不住心裡產生的依賴,想要前去依靠。哪怕明知道對方會拒絕,會推開,也會執拗地朝前。因為……洛弈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因為,這雙手裡想要抓住的溫暖,就在她的身上。那種溫暖到靈魂裡的感覺,除了這個人以外,別人無法給予。
洛弈臣嘆了口氣。他從車上下來,關上了車門。
他悄無聲息地走到蘇離的身後,然後在一輛車呼嘯著從面前駛過的時候,突然勒住蘇離的腰,把她從路口的地方朝著人行道里帶離。洛弈臣在蘇離的背後緊緊地抱著她。他的下巴抵在蘇離的發頂,聲音自上而下,卻透著擔心和溫柔。“站在哪兒,不怕危險嗎?”
蘇離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她有些不敢回頭。
熟悉的感覺。洛弈臣的這種溫柔,對於蘇離來說,是一種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感覺。曾經,她就溺斃在這種溫柔和包容裡,掙扎著無法上岸,直到筋疲力盡——
蘇離快速的閉了閉眼睛,她搖了搖頭。然後掙扎著脫離洛弈臣的懷抱,轉過身去面對著他,卻始終不敢看他的臉。“對不起,我……我迷路了。不知道該怎麼回去。”蘇離抿了抿唇,聲音漸漸地熄了下去。
她不敢看洛弈臣的眼睛。是怕精明如他,能夠看得出她正在說謊。可正是因為她的閃躲和緊張,恰恰讓洛弈臣以為,這是她的恐懼和不安。所以,洛弈臣沒有難為她,只是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蘇蘇,你讓我擔心壞了。”
蘇離微微的睜大了眼睛。她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站著的人,是最近跟她接觸過的這個洛弈臣。在蘇離的記憶裡,只有以前那個洛弈臣,才會用這麼溫柔的聲調跟她說話。
蘇離還記得,曾經的她真的是路痴。這個她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城市,以至於到她死的那一刻,還是記不清哪條路是哪條路。以前的她,是真的離開了洛弈臣就不會生活的那種人。所以,有那麼一次,她真的迷路了。
可是迷路的原因,是為了給洛弈臣買生日禮物。
蘇離記得十分的清楚,在洛弈臣找到她的時候,先是狠狠地把她罵了一頓。然後,無比委屈的蘇離,眼淚就那麼掉了下來。可是就在她眼淚落下的那一瞬間,洛弈臣卻牢牢地把她抱在懷裡,一面親吻她的髮際,一面用與這相同的語調和溫柔對她說著,“蘇蘇,你讓我擔心壞了。”一字不差。
蘇離慢慢的垂下了頭。她想抬手揉揉眼睛,不讓自己的眼淚就這麼輕易的流下來。事實上,她也成功地忍住了。在長久的沉默之後,蘇離才慢慢地出了聲。“我以為……你會罵我。”
“我是很想罵你。”洛弈臣的唇角輕輕的翹起。“可是我發現,在看到你的時候,我的火氣就發不出來了。”洛弈臣不願意就這麼站在大街上跟蘇離說話。因為很明顯,現在他們已經成為了路上行人回頭張望的物件。
洛弈臣嘆了口氣,牽起蘇離的手。“吃晚飯了嗎?”
蘇離因為洛弈臣的動作而僵硬了下身體。她還是不太習慣跟他有肢體的接觸。只是掙扎了一下,卻沒有掙脫開洛弈臣的鉗制,蘇離也就慢慢地放鬆下來,隨他去了。“沒有,我以為我可以在晚飯前趕回家。結果走錯方向了。”
洛弈臣有些不滿地皺眉,卻始終沒有說出什麼責怪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