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盛的植被,拔地而起,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雨季,雲靄壓得低,漫漫的只及山腰,雲層中有流電滑過,隆隆聲傳來。
她去過的任何地方,都沒有這樣的景象。
陸錚默不作聲的接過她喝完的椰子。慢行的雙條車走走停停,下午時分,天色陰暗,水汽重了,素問覺得身上涼快些,卻越來越發粘。
她開始坐立不安,陸錚看了她一眼,說:“到湄公河了。”
終於到站。素問下車,向南看,明明聽見低沉安靜的水波聲,卻只見白茫茫的一片,湄公河上煙氣蒸騰。
從車上下來的本地人奔到河邊把水澆在身上,陸錚抱臂站在她身邊靜靜等著,目光彷彿在慫恿她加入。素問心不在焉:“我現在只想找間旅館洗澡,換下這身該死的衣服。”
她穿來的T恤已經被汗溼了粘在身上,隱隱透出貼身穿著的內衣的輪廓。
陸錚說:“不是為這個。湄公河是金三角居民的母親河,據說沾了河水的人,會有好運。”
素問並不相信這個,但當他們準備坐船過河的時候,卻被在河邊嬉鬧的人潑來的水花濺了一身。這下素問的T恤徹底溼透了,
陸錚脫下自己的短袖卡其襯衫,覆在她的身上,素問怔了一下,沒拒絕,眼睛卻盯著他的背影發呆。
此時的陸錚,只穿著一件軍黃色的貼身背心,下面是一條已經蒙上灰塵的軍褲,頭髮凌亂,整個人有種屬於狂野的隨意,亦不乏野性。
碼頭上有輪渡,她跟著陸錚上船,輪渡行駛的一如剛才的雙條車一樣緩慢。分明是現代的交通工具,卻彷彿揹著不堪的重負,艱難沉重。像這個國家一樣,明明沒有很長的歷史,卻從來沒有年輕過。
素問站在船舷上,看著水汽下陰暗的浮著腐朽的枝葉的流水,想,她跟夕的保鏢完全是素未相識,他其實完全可以拒絕她的要求。可是,他卻把她帶離了那座山頭,並指著濛濛的遠方,告訴她:那裡就是清邁機場。
有種錯覺,他好想已經知道她想偷偷離開,並且不加阻攔還在暗中幫助她。可無論如何,她要先甩開這個男人。
登上陸地,便是西城。是清邁府少有的繁華地。豪華建築,殖民地風格,城內有一座名為帕萊的銷金庫,集住宿度假和賭場為一體,隨處可見粗鄙的外國人,當然也有道貌岸然的紳士。
天色已經黑了,有顏色柔和的霓虹燈亮起招牌。
陸錚說:“今晚得在這邊過一晚,我去找旅館。”
素問倏的抬起眼睛。這句話,當一個“陌生”男子在一名女性面前說起時,總會無端的引人遐思。素問警惕的打量著他。
陸錚輕蹙眉,想笑,但仍是面無表情的,彷彿完全不知她心思的反問:“你不是想洗澡嗎?”
素問看了他一眼,輪渡巨大的汽笛聲貫穿她的耳朵,她沒作聲,乖乖的跟在他身後。
陸錚眼梢眉角舒緩了下來,禁不住就要伸手揉她的頭髮,手伸到一半,想一想,轉而去拎起她的揹包:“都帶了什麼,這麼沉?”
他隨口一問,素問卻驚得立刻奪回自己的揹包,抱在懷裡,警惕的瞪著他:“關你什麼事?”
陸錚莫名的看看她,轉過頭。素問隔伸手按住揹包裡劈刀的柄,這才微微放心。
在前臺登記,陸錚回頭問她:“護照帶了嗎?”素問剛想說“帶了”,想起那護照和簽證都是郝海雲給她的,萬一在這裡被查出假護照當作非法入境被抓起來,那不是麻煩大了?
她想了想,搖頭。
陸錚皺眉,用手比劃著和經理說什麼,片刻後,經理便微笑著將鑰匙給他。
三樓,西翼,木質的門,陸錚用鑰匙擰開鎖頭,一片明亮的月光從百葉窗外析出,漫漫的投在屋子裡。一個櫃子,一臺電視,一張桌子,還有它們的影子,夜風吹進來,搖椅微微晃動。
陸錚開啟燈,暗黃色的光,房間的一側有帷幔,素問走過去開啟只有一張大床,鋪著柔軟細緻的竹蓆,有清淡的香氣。
陸錚把手邊的浴室指給她看。說:“你進去洗澡,我出去給你買衣服。”
素問仍舊抱著揹包不肯放,點點頭,就見她抱著包鑽進了洗手間。她激昂洗手間門反鎖試了試推不開,然後貼在門上,仔細聽外面的動靜。
確定他沒有闖進來的意思,這才放心的把水龍頭開大最大,嘩啦啦的水聲傳來,隔了一會,外間傳來關門聲。她把洗手間的門擰開一條縫,確定他走了。
她很快抱起揹包,哧溜竄出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