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營,塔樓頂。
塔樓頂上高曠而安靜,抬頭可見四處花火綻放,年華讓士兵備上酒食,與雲風白席地而坐,喝酒賞景。
年華笑道:“雲宗主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每次出現都這麼突然,讓我吃驚。”
雲風白仰頭飲盡杯中美酒,道:“年華,叫我風白吧,我已經不是玄門宗主了。臨羨關相別之後,我回了一次天極門,將玄門宗主之位讓給了師弟。”
“為什麼?”年華愕然,隨即想到這是雲風白的私事,不該多問,尷尬地笑了笑,“對不起,我好像不該問太多。”
“沒什麼,”雲風白望著年華,笑了,“少年任俠輕歲月,珠丸出彈遂難追。沒什麼為什麼,只是不想做宗主了,就不做了。”
年華飲了一口酒,淡淡一笑:“風白真是豁達,讓人敬佩和羨慕,我就永遠也做不到這般豁達。”
雲風白垂下了頭,笑得苦澀,“我並不豁達,我也仍然有所求,有所執。”
一罈花雕已經告罄,年華拍開另一罈酒的泥封,給雲風白滿上,“哦?神通廣大如你,還有什麼得不到?你求的是什麼?執的又是什麼?”
雲風白凝視著垂目斟酒的年華,月光勾勒出她的側臉,修眉長睫,唇角含笑,如一幅靜美的圖畫,他不由得笑了笑,“不,我無所求了,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皇宮的方向又有華美絢爛的煙花升起,花火綻放在夜空的剎那,如繡在黑綢上的精美圖案,但轉瞬即逝,剎那芳華。
年華和雲風白抬頭眺望,心中均有感觸。
年華道:“煙花易逝,紅顏會老,這世上有沒有永恆的美麗?”
雲風白飲盡杯中美酒,睨著微醺的目,道:“世間沒有永恆的美麗,但是卻有永恆的記憶。就如今夜,一到了明天早上,今夜就不復存在,但是史官會把萬壽之夜的盛況記入史書中,文人墨客會留下詩篇贊詠今宵。千百年之後,當我們,甚至連玉京都不復存在時,後世的人們仍能從史書,詩篇的文字中感受到今夜玉京中的盛況,看到在夜空中綻放過的煙花。永恆的記憶,成就了永恆的美麗。”
“說得好!”年華笑了,飲下一杯酒,神色突然有些暗淡,“那,這世上,可有永恆的愛情?”
雲風白一愣,望著年華,似乎想從她的眼中看出些什麼,可惜那雙黑水晶般的眸子中沒有任何波瀾,“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你的心,不該問我。”
年華怔住,想了想,重新露出笑容,“有。我相信有。”
雲風白拿起酒罈倒酒,只滴出一滴殘酒,酒罈中已空空無物,他苦澀地笑了笑,“我倒是希望沒有。”
雲風白重新拿起一罈酒,拍開泥封,欲倒入杯中,卻被年華阻止:“用杯不過癮,不如直接喝。”
說話間,年華已取過另一罈酒,拍開泥封,舉壇向雲風白笑了笑,“有酒有友,長夜無荒。”
年華仰頭暢飲,紅蓮般的唇角,流下一道銀線。
雲風白望著年華,一時忘了喝酒。
年華伸手抹去殘酒,奇怪地望著雲風白,“你看著我做什麼?怎麼不喝?”
雲風白回過神來,舉壇相應,“佳人相伴,醉又何妨。”
四面散落著七八個空酒罈,雲風白已經微有醉意,年華卻是越喝越精神,目光璨亮如星子。
雲風白睨著雙目,道,“年華,你喝的是酒還是水?怎麼不醉?”
年華笑了,“在天極門時,師父愛藏烈酒,青陽師兄和我總去偷酒喝,師兄的酒量特別好,總是和他拼酒,我的酒量也漸漸變大了。喝慣了師父的烈酒,再喝別的酒,就和水差不多了。”
雲風白大笑,“原來,天極將門不僅出將才,還出酒徒。”
年華又喝了一大口,眼神黯淡,“來玉京後,我已經很少喝酒了,可是今晚,特別想喝。”
雲風白笑了笑,舉起酒罈,“你想喝,今夜我就陪你喝個盡興!來,先幹了這一罈!”
年華爽快地舉壇,兩人碰壇之後,分別一飲而盡。
月至東天,已是丑時,玉京中漸漸安靜下來。京畿營的塔樓頂上,橫七豎八,到處是空了的酒罈。雲風白已經喝得倒在了地上,他的手中猶抱著半壇酒,嘴裡含糊地說著什麼,顯然醉得不輕。
年華倒還坐著,望著雲風白笑,“風白,這……這麼快就倒下了?快起……起來,再喝一罈,你……不不喝,我喝!”
年華星眼朦朧,舉壇欲飲,酒罈已空。她放眼望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