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她不知道自己的眼中是否亦有傷痛,但她知道她心裡的傷痛無人能體會。陳淼也不能,只有自己心疼著,才會明白,心傷,無人可訴,無計可消。她怪陳淼那麼多年還是放不下,現在才知道,要如何放下?如何忘記心疼到窒息,連眼淚也排遣不了的悲傷?
陳淼輕拭去碑上的薄灰,修長的手指劃過碑文,指間的遲疑流露出太多留戀,寒冬,指間觸碰石碑該是冰涼刺骨吧,可陳淼似乎無所覺,指間流連於碑上字裡行間之中。
過了多久,他才起身,柳荷拉過他的手,沒有意外的冰涼,她只能不停的揉搓幫他捂熱。風沙刮過,柳荷額前的髮絲有些凌亂,刺激到眼睛竟是如此酸澀,淚水滑落,“沙子進眼睛了。”柳荷忙擦去,告訴自己,她絕不是想哭。
柳荷不明白,陳淼有那麼多的放不下,可他就狠心放得下自己?留她一人徘徊漫漫人生,獨自孤單。
陳淼感到手漸漸溫暖,看著眼前的柳荷,怎會不知她是強忍悲傷,想到自己剛才的舉動是何等殘忍?如今他手中的冰涼,心中的寒冷有柳荷可以驅散,可以溫暖,可哪日,那碑上若刻了自己的名字,柳荷必然也是如此留戀,到時誰能溫暖她呢?此刻,陳淼才意識到,自己原來也是怕死的,怕死了他的柳荷怎麼辦?胃裡的疼痛蔓延至心肺之間,痛得他皺眉,冷汗被風吹乾了,倒也讓他清醒了幾分,多長時間了,第一次感覺不到胃疼了,因為心裡的糾結早沒過了身體其他部分的痛楚。
“柳荷,這裡這麼多合葬的夫妻,包括我的父母,有多少人是相愛的呢?有多少人真正幸福了呢?”陳淼在回去的途中握緊了柳荷的手,若有所思,“我們比他們幸福。”
“他們即便未愛,仍舊有緣分牽絆一生,可我們卻沒有那樣的福分。”柳荷看向並排的墓碑,心中悲嘆:陳淼,我們為何連死後同穴的權力都沒有?
“柳荷,我們已經有十二年的緣分了,夠了。”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陳淼心口發澀,夠了嗎?他真的甘心嗎?可他有權力說不夠,不甘心嗎?
“可我們說好要一輩子在一起的。”柳荷反駁。說出口才發現自己何等傷人,她這不是逼迫陳淼嗎?她要陳淼如何回答?
“我的一輩子差不多都和柳荷在一起”陳淼淡淡的微笑,唇色卻更蒼白了幾分,“可那是我的一輩子,不是柳荷你的。”
良久,柳荷未再出聲,伸手緊緊抱住陳淼,淚水不可控制的決堤而出,她把頭埋在陳淼懷中,儘量剋制哽咽,“陳淼,我不貪心,我們夠了,夠了。”
面對心愛的人,寧願自己心疼不止也不希望對方難過。都說誰的誰心疼,自己的痛別人不懂。可原來,愛情可以改變這一點,相戀所謂傾心,不正是因為那份內心的感同身受?
柳荷聽完陳淼的回憶,氣憤之餘更是內疚,手中的調羹無意識地攪動著碗中剩下的湯水,內心慚愧。
陳淼把柳荷的所喜所好都放在心上,什麼事都儘量替她做好。可柳荷看著陳淼家空空如也的冰箱和床頭櫃裡瓶瓶罐罐的藥片,這才發現陳淼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成熟,他那麼不會照顧自己。可想來這難道不正常嗎?如果他的家庭情況正常,以他現在的年紀也應該還在父母羽翼呵護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吧。想到他剛才吃餛飩時感動的神情怎能不令她心酸?自己毫無顧忌的由父母事事為自己辦好,都以為是正常。可原來陳淼卻只能天天一個人,生病了自己買藥,難受了連個端茶送水的人都沒有,更不用說熱菜熱飯了。想到父母以及他平日裡對自己種種的好,深刻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驟然發現自己卻沒有為他們做過什麼。其實他所要的幸福很簡單,只需自己多加關心一點而已,可柳荷卻覺得有點力不從心,這麼多年被人縱容之下,真的想關心一個人時卻是如此無措。
“陳淼,胃好點了嗎?”陳淼執意要洗碗,柳荷沒有像平時一樣走開,今天她只想時時刻刻留在他身邊。
“好了,沒事了。”陳淼熟練地把碗擦乾放好,轉頭卻見柳荷傻站在旁邊,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感到安慰的同時又有著些許無奈,自己昨天真的嚇到她了。
“真的?怎麼會痛成那樣?我們去醫院看看好不好。”柳荷還是放心不下,細看下才發現陳淼最近好像又清瘦了些,不自覺抬手撫上了他的臉龐。
“不用,吃點藥就好了。”陳淼驚訝柳荷突然親密的舉動,拉過她的手帶她走出了廚房,臉上陣陣發熱,現在一定是臉紅的吧。
“你真可愛。”柳荷看出他的窘迫,眼前他的臉色因為害羞倒是紅潤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