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恆轉過身，投目向窗外的綠色，掩蓋著心裡的翻滾，出口的聲音卻多了些澀然，“責任，你說是你堅持了一輩子的東西。可是到頭來，你又做到了多少？至少，對於我和小萱來說，你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那麼對於我媽媽和馮阿姨來說，你又能得幾分呢？”轉身，按下心底不忍，李志恆還是對上那雙震驚的眸子，“堅持了一輩子的東西，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場笑話而已。頂多。你也是在心有旁騖的情況下為祖國盡忠而已。”
李澤明眼中的震驚隨著李志恆每說一句話而越發深刻，疊加到後來，反而歸於滿目悲涼。這個兒子，到底是對他失望到了極點的吧！是啊，他說的沒錯，對於他與他的母親，他護不住自己的妻兒；對於小萱與她，他更是沒有盡到丈夫與父親的責任。李澤明忍不住苦笑搖頭。原以為困住他一生的責任。到頭來，竟然還不如一個笑話！他只是活在自己編織的牢籠中，自怨自艾，茫然無故。以責任的藉口，傷害了他身邊的所有人。原來，他才是那個最自私。最沒有擔當的人…
看著他越來越灰敗的臉色，李志恆心中劃過一抹不忍，可還是接著說道：“所以。那些所謂的你終於可以放棄了責任的話再也不要說了。因為，你是最沒有資格說這個詞的人。你欠下的債，不要指望著別人去為你還！”
李澤明頹然地閉上了雙眼。靠在病床上，這一連番的直白揭露徹底摧毀了他的意志，人一下子竟然似蒼老了十歲，周身都是蒼涼的味道。他欠下的債，太多太多…可笑他現在才明白。此時此刻的他，還有能力，有時間去還麼？這麼一想，卻是更加絕望。
病房裡籠罩著滿是壓抑的沉默，兩人一站一臥，均是不發一語，一時間，氣氛竟是降到了冰點。
而突然闖進來的小萱總算是打破了這種冰冷的沉默，讓病房裡的氛圍稍稍緩和了些。
“爸爸！”小萱一進門就朝著李澤明撲過去，圓圓的小臉上滿是奔跑過後的緋紅，嘴裡還微微喘著粗氣，眼眶卻紅了幾分。看著李澤明閉著眼靠坐在病床上的樣子，心中愈發忐忑。今天媽媽才告訴她爸爸病了，住院了。小女孩還記得上一次爸爸住院時的場景，媽媽神色惶然地衝向手術室的情景牢牢鐫刻在她的記憶中。那實在是一段堪稱噩夢的經歷，所以如今得知爸爸又住院了，小臉上多了本不該出現在這麼稚嫩的臉上的驚惶與不安。
“爸爸，您怎麼了？為什麼又住院了？您沒事吧？！”少女獨有的纖細的嗓音將陷入頹然地李澤明喚回來。睜眼看著這小小女兒，從一出生就沒有見過他。相隔十來年才團聚，還沒有享受多少父愛，他卻又要拋棄她。他這個父親，給她帶來的，除了痛苦與惶然，還有什麼？他真的是欠她太多啊！轉眼再看向立在幾步開外的李志恆，腦中接著閃過他生命中的兩個女人的臉，他欠的債，真的是換都換不完了！愧疚如潮水一般將他吞沒，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李志恆靜靜看著他臉色連番變化，知道他已經打消了起初的荒唐念頭。心下鬆口氣的同時，想到孤零零的母親，只得嘆息一聲。這個人欠的債太多，總要一點點從活著的人還起。至於他的母親，等到他真的撐不下去那天再去找她賠罪吧！
小萱看不懂李澤明臉上又死寂到動容再到柔和的眼神是為了什麼，也不知道為何一向溫和斯文的哥哥身上隱隱散發著凜冽的氣息。但是她卻明白他們之間總有些暗潮洶湧，當下便有些惴惴的。大人的世界太複雜太混亂，她本能地想要遠離，臉上也不自覺露出怯怯的神色。
李澤明看到女兒臉上越加膽怯的神情，心中憐惜的同時更是悔恨。當初的陰差陽錯，已經苦就了一個李志恆。難道如今還要因為自己的自私逃避再剝奪另一個女兒的幸福嗎？
伸手握住小萱微涼的小手，臉上神色越加柔和，“小萱，爸爸沒事，爸爸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才住院的。過不了多久，爸爸就要出院了。”
小萱看著李澤明柔和慈愛的表情，心中的忐忑也去了大半，甚至揚起了點點喜悅，她還從未接觸過這樣的爸爸，這樣的和顏悅色，這樣的親近和藹。如釋重負的同時臉上的神色也微微有了些飛揚的跡象，“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爸爸的病很嚴重呢！爸爸，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您還得給我去開家長會呢！您從來沒有跟媽媽一起出席過我的家長會，同學們都說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說著說著，小萱有些不高興地撅起了嘴。
因為這幾句話，李澤明心中的愧疚也越發濃重起來。他真的是個自私又懦弱的混蛋！因為他的逃避退縮，他的妻兒受到了多少苦楚！心臟微微收緊，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