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怔怔地坐在地上,呼吸急促地喘著氣,眼眶微紅,卻還是努力擠出微笑:“怎麼說它也是我的妖獸,別的不行,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我一點也不擔心!”
話說著,手卻已經顫抖了。呼吸一緊險些掉下淚來,趕緊回過頭看向別處。
畢方眼睛也有點發紅,視線死死定在鏡子上。外界的靈氣紊亂,不斷有靈力從外面蜂擁進醉林。通天鏡受了影響,折射出的場景不再清晰,片段零零碎碎的不斷閃著。
畢方看到了當初第一次見到的烏鎮,那個古老荒涼的小鎮此時空無人煙,樹木倒塌房屋損毀,裡面裂開的十幾道裂痕縱橫交錯;
看到了山林路上發瘋了一般胡亂飛竄的欽原鳥,不斷冒著泡泡的泥濘地面泛著紅色;
看到了群英村內人們列著隊快速奔跑逃離,耳鼠為了救自家主人,掉下了翻滾著岩漿的地裂;
看到了黑鬼帶領的商隊遭到了趁亂偷襲的妖獸攻擊,黑鬼為了護住他那盅大罐子,被一個妖獸咬掉了左臂;
看到了月迦撒開雙腿在妖獸懸崖奔跑,一群妖獸轟轟然往繞泉鄉移動;
看到那一直守在繞泉鄉外的東方苟芒,她佇立在沙漠中央,青綠色的藤條在她操控下浮蕩在沙漠邊緣,不斷救助著趕到附近的妖獸和凡人,把他們安全送入繞泉鄉……
“我要去幫忙!”畢方匆匆拋下一句話,“嗖”地往出口飛去。
寧覺阻擋不及,剛想追上去,斜眼瞥見一個青色身影已然隨著她竄出。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畢兒,等一下!”陸行衣的聲音響起,畢方手上一緊,速度減緩了一半,“外面實在太危險!你這麼貿貿然地出去,要是……”
……
四目相對,畢方的眼睛紅得像核桃。
……
“畢兒,你哭了。”陸行衣的聲音柔和。
“我知道,我知道!”畢方抬起袖子胡亂擦著眼睛,眼淚卻還是源源不斷地落下,淚水如火,將她的衣袖燒出了一個個小窟窿,落到地面時還發出“啪滋啪滋”的聲音。
“為什麼要哭?”陸行衣問。
畢方微微抿起嘴,抬頭看他:“行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上古山河之所以發生這麼多災難,有一部分原因在我們身上。”
“怎麼說?”陸行衣心頭一動。
“在我們從天庭掉下來以前,這裡過了上萬年的太平生活。可我們來了沒多久,這裡就連著發生了兩次天災。”畢方的拳頭捏得很緊,“上古山河,以天地靈花紫蘇為本體造出的乾坤世界。有一天,紫蘇花生了靈智,上古山河便脫離了我大舅的控制,成了那紫蘇的所有物。”
畢方咬唇:“我小時候,大舅曾這麼和我說過的……可是我一直沒記住,直到剛才,才猛地想起來。”
“就算如此,上古山河的天災也不是我們的錯。”陸行衣安慰道。
“是我們的錯。”畢方搖頭,“若不是我們掉進這裡,就不會想要出去。若不是我們想要出去,就不會找上小鬼。若不是找上小鬼,我們也不會這麼一路走過來,發生那麼多事情。更不會行至今日,來到這醉林,遇上小鬼的師傅……”
“小鬼不是說了,那不一定是她的師傅嗎?”陸行衣試圖寬慰她。
畢方倔強地看著他:“行衣,我承認有時候我想得不夠多,但不代表我想不通。紫蘇本就是雌雄莫辯的妖花,如果在花上施展了離魂的法術,女變男並非說不過去。再說了,就算他不是小鬼的師傅,你怎麼解釋上古山河在他發瘋地叫著小鬼名字以後馬上天變的事實?”
陸行衣苦笑,畢方口才好的時候他總是沒辦法反駁。
畢方擦了擦眼睛,認真地看著陸行衣:“行衣,是我們的錯,我就想去彌補。你不要阻我。”
“……”陸行衣嘆一口氣:“就算是我們的錯,你也沒必要哭。”你掉眼淚,傷心的不還是我?
畢方看著陸行衣苦著臉的樣子,眼睛還泛紅,嘴角卻不覺微微揚起:“我知道。只是看著上古山河內一群相熟的凡人和妖獸被逼迫如此,眼淚總是控制不住……”
陸行衣微微一怔,也笑了。
想收集五靈鑰,想找到迴天庭的方法,想趁著寧覺沒追上來儘快和畢方加深感情,想一起打打鬧鬧就這麼天長地久地下去……
見過了不少人,也見過了不少妖獸,生活每一天這麼過去,有緊張有害怕有驚慌有失措,但更多的是熱鬧,和在天庭沒有過的發自內心的淡淡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