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烏鐸啟程回燕,午後宴罷,皇帝命韋璧、白子安代送燕使至雍州城郊寒古亭,以全禮儀。自己則去涵碧殿給太后請安。
涵碧殿內,太后正在品茶,茶氣嫋嫋,香意素雅。各色茶具是浮樑剛剛上貢的精品,影青霜白,太后一一賞過,顯得頗為喜愛。
皇帝入內道:“給母后請安。兩位舅父大人也在?”
衛琮業、衛琮喜本在殿中和太后議事,見皇帝來了,忙上前來給他請安。
“都坐吧,今日燕使歸國,兒子得空……剛好來問母后討杯茶喝。”皇帝撩袍坐下,便有宮婢上前來為他奉茶打扇。
“哀家聽說御前多了個人,還是你親自下的旨?”太后下榻,緩緩朝皇帝走來,目光竟是咄咄。
“是,御前人手調換本是小事……”皇帝話音未落,就被太后厲聲打斷:“小事?你將那個女人放在身邊,難道不會覺得寢食不安?朝臣會怎麼想?宗室藩王會怎麼想?她不是尋常女子,她是樂亭松的女兒,她是樂家人!”
“不過是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母后又何必擔心。”皇帝將手中茶盞擱下,面上依舊是笑意淡淡。
“讓哀家說你什麼好呢?你愛好文墨無心政事哀家不管你,你和韋璧這混世魔王親近哀家也不管你,可這件事哀家卻不能不管!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別小看她是個女子……哀家怕你將來後悔!”
“兒子留著她,將她安置在身邊,自有深意,請母后體諒。”皇帝說罷,太后便笑了:“什麼深意?你從小眼界就高,樂家那丫頭是長得不錯,可同明珠比起來姿容不過平平。哀家不信你竟是看上她了?”
皇帝摩挲著腰間佩玉,別有深意地看了衛琮業一眼,道:“御史大人,你是朝廷股肱,素來深諳朕意,你必定知道朕有何深意,還不幫著朕勸慰勸慰母后?”
衛琮業正在喝茶,突然被皇帝點了名,一時有些無措,忙立起來應道:“臣……”
皇帝看著他,似笑非笑,一時讓衛琮業更為緊張。長久以來,他雖位列三公,凌駕於百官之上,又是皇帝嫡親的舅父,可他內心深處總是對自己這位高高在上的外甥頗感畏懼。
此時皇帝將這個燙手山芋扔過來,真不好答,順了哥情就要失嫂意。幸好他浸淫官場日久,瞎話胡話也能張口就來,他心中打定了主意,便開口道:“皇上此舉,妙啊!”
“妙什麼?”太后轉過身來問他。
“……這個這個,咳,樂氏所犯之罪是謀逆,舉國皆知。今日皇上將樂氏女安排在御前,正是要讓天下人都看看,什麼是胸懷若海,包容天下……我主聖上,這等雅量,怎不讓舉朝歸心,四海鹹服!”
“好!御史大人真是朕的知音。”皇帝連連讚道。
衛琮業說罷,渾身沁出一層冷汗來,卻也暗暗得意,自己這話果然是說得滴水不漏。
“你是這個意思?”太后心中疑惑,又看向皇帝。
“滇南王葛氏、南越王裘氏都不是太祖皇帝冊封的藩王。太宗皇帝平滇南,定南越,才有今日這番偉業。葛氏、裘氏之前依附王家,朕登基以後,又對朕稱臣。如今他們一直在蠢蠢欲動,他們怕什麼?他們是怕對朕沒有擁立之功,怕朕有朝一日會對他們撤藩削爵。如今局勢,宜穩定不宜動盪,什麼人來御前伺候是小事,可這個人是樂家人卻意義非凡。兒子的心思,舅父大人明白,母后也應該明白。”
太后低頭沉思片刻,等抬起頭來的時候,面上已盛滿了笑意:“我兒說得有道理,是哀家太過緊張了。”
皇帝道:“有母后為兒子打算,又有兩位舅父大人幫襯著,御前王舟等人也不是吃素的,區區一個女子翻不過天去。母后放心。”
太后聽這話,心中頓時舒服了許多,笑道:“好,就依你的意思,讓她留下。”
皇帝陪太后說說笑笑,坐了半個時辰,因王舟來報,朔陽侯和白大人求見,皇帝這才告辭離去。
皇帝走後,衛琮喜才敢提出異議,他對太后說:“樂家人讓臣總覺得不大妥當,太后還須慎重。”
太后看了看她那兩位兄長,將手中茶盞高高舉起,呵呵笑道:“本來哀家也不樂意,可你們難道忘了樂亭松這個老匹夫那盛氣凌人的樣子了?他看不起哀家出身寒微……哼,他的女兒倒是出身高貴,現在可好了,昔日的候選皇后,王樂兩家的嫡親血脈,卻要三跪九叩地來伺候哀家的兒子,單憑這一點,哀家也要她留在御前。”
“上次的事,死了一個周知同讓他們和稀泥過去了,這次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