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去要了靜淵天海井宣統年的老賬,可看出什麼名堂來?”
七七心中一跳,眼中光芒一閃,對父親道:“天海井的賬,和杜伯伯給我看過的賬有些相似的地方。宣統四年,天海井和杜老闆的鹽號都曾經從美國進口鋼絲繩,只是兩家的賬簿裡都只是說到進貨的數量,按照常理,貨價、運送貨物花費的時間和銀兩、所經路程,卻都沒有寫在賬簿上,只是在旁邊不起眼的地方做了個標註,寫著雍福號和美孚幾個字。我後來得知,他們正是委託一個叫雍福號的運鹽號去買的鋼絲繩,那麼林家的井灶因為這鋼絲繩出了事,罪責並不應該全在林家。可是,為什麼賬簿上卻將好多事情故意寫的模模糊糊呢?”
善存聽著,眼睛半閉著,看著通往前方的長長的道路和路兩邊鱗次櫛比的房屋。
“那麼你覺得說明了什麼問題?”
“說明了有一些事情鹽號的主人並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包括這個雍福號,我打聽過,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運鹽號,宣統元年的時候才開的,沒有什麼名氣。可為什麼兩家大鹽號的東家都要去找它來訂貨,而且,靜淵的祖父不就是因為這次訂貨的鋼絲繩出了事,才被抓進了官府嗎?”七七很平靜地說著,心跳卻漸漸加快,凝視著父親,把腳步停下:“爹爹,你要讓我見的人,究竟是誰?”
善存的白髮在風中微微飛揚著,他輕聲道:“七七,當年把你嫁給靜淵,我是有一份私心在裡頭。我以為有些事情能兩全其美,可是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認,我害了你。你的婚事是我為你安排的一個命運,如今你要和靜淵離婚,這是你在為你自己的今後做選擇,我心疼你,也只能尊重你的選擇。這十年你是一路苦過來的,好日子屈指可數,爹爹已經老了,想趁現在活著,盡力讓你過你想要的生活,彌補我的這個錯。”
“爹爹……”
善存輕輕嘆息一聲,“今後的人生還很漫長,我不希望的女兒帶著包袱過下去。”
遠處巷口走來一個老者,身著素服。
七七猶疑地看了父親一眼,再把目光轉向那位緩緩行來的老者。
善存卻凝視著女兒,柔聲道:“七七,過去的十年雖然很辛苦,但至少你和靜淵夫妻一場,彼此有情,是命不由人,不得已才走到這一步。我因守著一個承諾,當年的事一直瞞著你,瞞著很多人。但是今天,我打算告訴你一切,也許只有這樣,你才會丟下你的包袱,興許也會覺得,這十年,也有一絲值得。”
七七激動地睜大了眼睛。
說話間,那老者已經走到了父女倆身前,目光溫和。
“時間過得真快,上一次見到你,你還只有兩歲呢,小七七。”老者笑道。
“爹爹,這位伯伯是……”七七有些激動,只知道一直牽絆自己的一個心結或許今日就會解開,聲音不免有些發顫。
老者手裡握著一小本卷宗,交給了善存:“孟兄,這是你要的。”
善存微笑道:“七七,這是你一直要找的人,小時候我帶你見過他一次,不過你那時太小,當記不得了。如今好好記住他的樣子,今天你見了他,也許許久又見不著了。”
老者呵呵一笑,點頭道:“不錯,我是地老鼠,見不得光的。”
善存道:“杜家的纜繩實際上是從天海井買入的,數量並不多,總的進貨確實是透過的第三方,也就是雍福號。這位伯伯就是雍福號的老闆,王和坤,字昌普,和前些年過世的西場王和輝王老闆是同宗,只是無人知曉罷了。”
七七震驚下竟忘了和王和坤見禮,王和坤卻微笑著,渾不以為意。
善存將手中賬簿交予七七:“當年所有的明細賬,都在這一本里記著。”
七七的手輕輕顫抖,低下頭,將賬簿翻開。
平安寨雖在民初衰落,房屋建築以及街道佈局卻依舊保持著當年的風貌,北邊的那塊地有片堡坎,清末時上面修有一座戲樓,正對著不遠處的湖水。直到現在,一年中逢神會或打清蘸,各村村民都會在戲樓裡看梆子戲。如今戲樓倒是空著,後院的四合小院被善存租給了楊霈林做工廠的食堂,黃昏將近,煙囪裡冒起裊裊炊煙,人聲漸起,工人們踩著暮色而來。
因廠房裝置新近遷入,楊霈林白日裡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廠裡看著,這幾日早中晚都在平安寨吃飯,和工人們一起說說笑笑走進戲樓的大門,正要揀張桌子坐下,卻把腳步頓了頓。
只見善存正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豆花從小院裡出來,一個**正坐在戲臺下一個小方桌前,見到忙要起身去接,善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