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一下!”我走到書桌前,把我媽留給我的所有值得紀念的東西裝進了一個小紙箱。我抱著它,心情無比沉重,大滴大滴的淚水忍不住地滑落下來。
“我來幫你抱吧!”隨行的男人同情地看著我。
“不必,我自己行!”我伸出手背匆匆地抹了抹眼角,抱緊箱子衝出了門外。我只想逃離,只想儘早地離開這裡,離開這個給我帶來無盡痛苦的地方。
“哼!你別自討沒趣了,她可不會領情!”女人在身後說道,“喂,你們走慢點兒……哎呀,我的腳!……”
深褐色的樓梯已經多年失修,一級級的木板早被幾代人踩得微微下陷。如今在我們一行人的踐踏下,吱嘎作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正往前奔著,前方傳來一聲厲喝“小憐——”,我猛然頓足。
“你欠我的房租還沒付清呢,現在不能走!”房東太太從底層的樓梯口鬼使神差地冒了出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渾黃的眼珠子直朝我身邊轉悠。
我立刻傻眼了,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哼!”女人輕哼一聲,幸災樂禍的目光從我身上一掠而過,最終落在了那張濃妝豔抹的老臉上,“說,她究竟欠你多少?”
“還差五千五。”房東腆著笑臉。
“阿光,給他!”她朝男人使了一個眼色。
男人立刻開啟隨身攜帶的皮包,取出一沓鈔票:“你點點,夠不夠數!”
房東用指頭沾了點唾沫,麻利地數了起來:“對,正好。……我說,她還欠著水電費、清潔費、電話費,這些一樣都不能少。還有,她媽可欠了一屁股債,那幫人要是找上門來,我可惹不起。你們是不是……”
女人又從包裡拿出一沓錢遞給她:“再給你五千,交你那些雜七雜八的費用綽綽有餘。如果再有人找你要錢,你就直接給我打電話。”說完,遞出一張名片。
“辛——培——。哦,辛小姐。好的、好的。”她緊緊地捏著名片,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小憐哪,你可算交了好運啦!只可惜你那媽,不能跟著享福了。你可真是個好命,好命啊,我們誰也遇不上這樣的好事兒……”
我用胳膊肘支開她,繼續朝前走,我實在不願再多呆一分鐘。
“小憐,記得來看我們啊!街里街坊的……”我們走出老遠,她還在高聲地喊叫。去你的!前幾天你帶著人把我家的東西一搶而空的時候,可沒像現在這般親熱。
走出狹窄的吉祥街,寬敞的街道旁是成排的柳樹。柳枝早已吐芽了,白色的柳絮正隨風輕舞。午後的陽光灑在我的身上,是那麼溫暖,原來春天真的已經來臨了。
黑色的賓士車裡,阿光發動了引擎,我和辛小姐坐在後排,中間隔著我的小紙箱。
“以後你就叫我辛姐吧!”她睨我一眼,不再說話了。
我咬著下嘴唇侷促地坐在那兒,手指在座椅的真皮上來回摩挲著。這一切來得好突然,快得幾乎讓我無法適應,我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空氣中隱隱傳來一陣香味,好像各種花的混合,帶著木質的香調。我好奇地望去,只見辛姐正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淺色的 V型領口大大地張開,露出雪白美麗的脖頸。她棕黑色長髮盤得高高的,挺秀的鼻子、豐潤的紅唇,睫毛又長又翹。一個多麼漂亮的側面!即使在完全放鬆的時候,也透著無比的自信與高貴,這是一種與媽媽截然不同的美,是我媽那樣的女人一輩子都學不來的。大概感覺到我的注視,她朝我淺淺一笑,流露出一個女人被同性仰慕而帶來的巨大滿足。
“我們這是去哪兒?”我尷尬地摸了摸脖子,侷促不安地問道。
“回家。”她意長深味地看了我一眼。
家?我微微一愣。曾幾何時,家對於我來說,僅僅是一個可供棲身的場所而已,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擁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一個能夠感受到至親血緣所帶來的溫情的地方。
“怎麼?你好像很緊張?”她望著我一臉嚴肅的表情問道。
“這個……嗯,他……在嗎?”我極力想掩飾自己的慌亂,卻更加語無倫次起來。
“他?……”辛姐皺皺眉,突然領會了我的意思,“你是說你哥吧?”
“嗯。”突然鑽出來一個哥,我一時還真不習慣。
她不屑地笑道:“你以為他不用上班嗎?公司這麼多事,他可沒那閒工夫呆在家裡等。不過,你看你這麼髒,最好先洗乾淨再換身好衣服,我可不想讓他看見大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