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中午,學生照例三五成群的來到了太學的食堂用中餐。太學院的食堂,亦是按照燕太祖時舊例而辦,所有學生都可以憑學生名牌免費三餐,但嚴禁浪費。這食堂足以容得下七八百學生同時用餐,整整齊齊放著長條飯桌,學生可以相對而坐,侃侃而談。而每日中、晚兩餐也正是這些學生們最愛發議論的時候,有人便提起最近那話題,卻聽一個學生高聲笑道:“那些婦人閨怨詞有甚可說的,我這裡卻得了一首絕妙好詞,才真真是令人三月不知肉味!”
眾人一看,認得是文學院的秦海松,平日便是極會玩樂、人緣最好的學生,頓時便開始起鬨:“快念快念!”又有人笑:“你莫又是吹牛。”
秦海松正色道:“這首詞我若念出來,有一人能說不好,回頭我請你們喝酒!”眾人興致頓時吊得更高,有捉狹的就悄悄道:“待會兒不論他念什麼,都要說不好!”
這邊起鬨聲、議論聲一起,頓時人就越聚越多,那秦海松吊足了大家胃口,才讓人去最近的教室拿了一套筆墨紙硯,磨好濃墨,在雪白的宣紙上一字一字寫了起來,正是一首《金縷曲》:“未得長無謂,竟須將,銀河素挽,普天一洗。麟閣才教留粉本,大笑拂衣歸矣。如斯者,古今能幾……但有玉人常照眼,向名花、美酒拼沉醉。天下事,公等在。”
寫完水墨淋漓便往牆上一貼,大笑道:“如何?”
下面一片雅雀無聲,所有人都默默唸誦,連打定主意要說不好的人都把那頓酒拋到了九霄雲外。半響才有一人道:“好是好,只是後半段也太過頹廢了些,卻不是我等本色。”
秦海松拍手笑道:“誰說不是?你猜這詞我是從哪裡得的?”眼見所有人都眼巴巴看著他了,才搖頭嘆道:“是東永郡公的閒園,如今已改名就叫柔鄉了!”
東永郡公?有人便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竟有這等才情抱負?可惜了!太可惜也!”
秦海松卻搖頭道:“並非郡公手筆,是前幾日我一位同鄉去長河時在酒樓看到一個秀才寫的,說是從閒園傳出的好詞,當時他就抄了下來,問那秀才可是郡公的大作,秀才卻笑說不是,是我朝另一個大大有名的人物在柔鄉宴席上當場所寫,名字卻不好說。因旅途匆忙,同鄉也不好多問。諸位見多識廣,可有人能知道我朝有哪位有名人物,能寫出這等妙詞來?”
眾人猜了半天,自然不得所以。秦海松便笑道:“我從昨日得了這詞,就心心念念想知道是誰寫的,既然是我朝有名的,自然能找出來。不如我就出一兩銀子,誰若是知道了這人是誰,我便請他好好出去吃上一頓,也免得我日夜惦記。我今日便將這詞貼在牆上,能答出我所惑的人來揭榜找我就是。”眾人轟然應了,有好事者、好才者、無聊者,自然到處打聽去了。
沒想到到了晚上,一個學生剛剛從外面歸來便到食堂一把揭掉了那張紙,眾人頓時哄了起來,有人忙去叫秦海松,訊息傳開,又聞訊趕來了一大幫學生。
那個叫郭康之的學生笑微微的坐在長條凳上,見了秦海松就揮手道:“快去買好酒來!”
秦海松笑道:“這個是自然,不過,你先說出是誰再去買不遲!”郭康之點點頭,一字字道:“平安公主。”
屋裡頓時大譁:這位公主的閨怨詞正是幾日來的熱門話題,有人譏她厚顏無德,也有人嘆她多情多才,正還沒有爭論出個結果,如今突然出來的這首詞,怎麼也是她寫的?看這句子又是豪情又是風流,偏偏無半點閨閣氣,怎麼能是出自一個女子之手?
秦海松立刻搖頭笑道:“郭兄這玩笑開得也太大了!”
郭康之笑道:“我跟你開什麼玩笑?家兄本是閒園的常客,我下午才去問了他,他立刻便認出來了,說是平安公主就是一個多月前坐船經過長河,在閒園宴席上留下的筆墨,如今在長河計程車子無人不知,我怎麼會胡說?你莫賴賬!”
秦海松搖頭只是不信,郭康之漸漸就急了:“你當我是什麼人,貪你那兩杯酒麼?”
秦海松卻道:“古人云,詩為心聲,想那平安公主,寫寫閨怨也就罷了,一個女人,還是棄婦,如何能寫出這樣大氣瀟灑的詞作來?殺了我也不信!”
郭康之冷笑道:“你信不信都好,這詞決計是平安公主所做!”
兩人爭執不下,索性便打賭起來,賭注卻是秦海松提出的:輸掉的人便要舉著“我錯了”的牌子圍著書院跑上一圈。
頓時有跟秦海松好的,或是不信女人能做這等詞曲的,便力挺秦海松,又有與郭康之熟的,知道此人不會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