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似乎立時便感受到洛妍的眼光,目光冷冷地看了過來,洛妍微微欠身行了個禮,安王妃也漠然點了點頭。
一時眾人坐定,便開始了奏樂、致辭、敬酒、上菜等一大套固定程式,安王妃在貴婦裡地位最高,自然是敬酒之人,賢妃對她也笑得格外親切些。待終於可以動筷,洛妍略動了幾樣便放了箸,正覺得無聊,突然覺得似乎有道目光凝在自己身上,抬頭一看,竟是下首換了貴婦禮服的上官月泠,對上自己的目光,上官月泠嫣然一笑,又抬起下巴向殿外方向示意。洛妍想了想,笑著點了點頭。
安合宮的殿外,積雪早已被掃淨,臺階上還鋪了大紅的地毯。洛妍走到殿外時,只見上官月泠已站在殿外的空地上等她,身邊只跟了兩個侍女,看見洛妍走來,便端端正正行了一禮,洛妍忙扶了她的胳膊:“月泠妹妹怎麼這麼客氣了?”
上官月泠抬頭一笑:“姐姐送的我鏡子,我很喜(霸氣書庫…提供下載)歡。我會記得姐姐的話,好好珍惜這面鏡子。”洛妍也笑了。
上官月泠是年前成的親,洛妍從庫房裡挑了一面金銀平脫天馬鸞鳳紋的鏡子,鏡面卻是玻璃的,如今玻璃製造技術不如從前,這樣的鏡子便在皇宮也算精品,更蘊含著洛妍曾勸她的話,“水月雖美,不如手上的一面玻璃鏡”,沒想到上官月泠倒是記得清楚。
雖然殿外燈光並不十分明亮,但也看得出剛做了新娘的上官月泠容光嬌豔,雙眸閃亮,看來那位尉遲家的公子倒真是傳說中的良人,洛妍上下打量著她,心裡不由生出了深深的羨慕之心。她記得曾聽說過一個比喻,在戀愛這種事情上,有的人是打火機,可以不斷的重新燃起愛火,而有人就是火柴,燃燒過一次,就變成了焦木灰燼。身為火柴者,焉能不對打火機生出羨慕嫉妒恨來?
……
“我看你家月泠越發出落得水靈了。”安王妃放下酒杯,轉頭跟平北郡王妃賀樓氏淡淡地道。
賀樓氏一怔,忙點頭微笑:“多謝穆姐姐誇獎。”
安王妃眼神略有些落寞,嘆了口氣,“倒是便宜了尉遲家那小子,我家揚飛終究是沒那個福氣啊!”
賀樓氏心裡暗暗皺眉:這話好沒意思!安王妃、公主和那位宇文側妃的這筆亂賬也算是京城的熱門八卦,雖然內情她並不十分清楚,但那位側妃膽大包天的所作所為想來跟這安王妃不無關係,更別說後來她藉著生病,天天把個兒子拘在安王府的笑話。自己聽說這些事情之後,不知道慶幸過多少次沒有做成這門親——公主遇到這樣的婆婆都沒撤,何況受不得半點氣的月泠?相較之下,平安公主倒是一直不聲不響的,在公主裡算是難得的好性子了。再說那一次公主把月泠好好勸回來的人情她可不會忘記。
一時想畢,賀樓氏臉上便露出了柔和的笑意:“穆姐姐謬讚了,我家月泠被我慣壞了,最是聰明面孔笨肚腸的,哪裡比得上平安公主蘭心慧質又心胸寬廣?月泠去年冬宴上那樣得罪過公主,公主竟一點也不見怪,每次見了月泠總是好意勸她,月泠如今也知道好歹了,這不,剛拉了公主到外面說悄悄話呢!”
安王妃胸口一窒,眼光一掃,果然發現平安公主和月泠都不見了,忍不住冷笑:“原來如此,這公主倒慣是會說話的,不像月泠那般心實。”
賀樓氏笑道:“我倒希望她能跟公主多學點,做人媳婦不比做人女兒,還是要乖巧會說軟話的好。”
安王妃便不再言語,一時只見上官月泠笑盈盈的回來了,賀樓氏就招了招手,上官月泠忙坐到了她的身邊,賀樓氏低聲道:“你可好好謝過公主了?”
上官月泠用力點了點頭,想起什麼來又撲哧的笑出聲來,悄聲道,“我倒剛聽來一個笑話兒。剛才我跟洛妍姐姐說,下了這樣的大雪,她府裡的那片梅花定然開得更好了,她卻告訴我,那片梅花她還一片葉子都沒看見,就被澹臺將軍鏟了個精光,竟然把那麼著名的一片梅林改成了光禿禿的練武場!”
賀樓氏忍不住也失聲笑了起來,脫口道:“這種事情公主居然也依了?”上官月泠就笑道:“可不,我也這麼問,洛妍姐姐苦笑著說,那能怎麼辦,打澹臺將軍一頓不成——誰又打得過他?”
母女兩個嘰嘰咕咕邊說邊笑,那邊安王妃心裡卻越發氣悶,眼光掃向洛妍,卻見她坐在那裡,呆呆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搖頭笑了一笑,低頭喝了口酒。安王妃不由想到已經半個多月不見人影的兒子,想到他那突然變得銳利的言語,想到今後這個兒子大概再也不會對自己言聽計從,指甲不知不覺已深深的掐進了掌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