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小姐,你沒事吧。”才借力站起,抬頭卻見第二波救兵願自遠處奔過來。“菲菲。”阮大偉急切地握著我的手:“宜靜打電話要我來接你。”他緊抿的嘴角微微有些下沉。“我們回家吧。”脫下外套讓我披上,遂雙手一攬,相攜與我離去。
小車暖意融融,我彷彿從西伯利亞回到熱帶雨林。卻不肯將大衣自身上除下,不否認鼻端若有若無的剃鬚水味道混合著薄荷菸草香味,十分令人鎮定且誘人。
藉著閱讀燈昏黃的燈光自後視鏡裡打量自己。駭一大跳。始知“殘花敗柳”一詞出處有典。羞愧難當地以手覆面:“阮大偉,送我回家。”
車廂一片靜默。要過了似乎很久,阮大偉才介面:“你們鬧矛盾了?”
我慘淡地笑:“是,大到無法收拾只得以分手作罷。”逃避似的閉目,卻無法不回想舞會上一幕接一幕自眼前滑過。“非要如此這般才能知道,世上無一人值得通盤信任。“頓一頓:“求人不如求己。”
阮大偉拍著方向盤喝彩:“說得好。”
我繼續苦笑:“這樣簡單的道理,人為何一定要受過痛苦才能長大。要不然便一直囚禁自己在象牙塔。”若近日不是機緣巧合地看到這一切,編都編不出如此虛無縹緲的情節。想著想著又自憐自傷地哭泣起來。嗚嗚咽咽,自己聽得都心煩,卻無法阻止。
“對不起,可眼淚不受我控制。”阮大偉只是沉默著遞上毛巾以便我越發肆無忌憚地淚溼佔巾。
“菲菲,儘量剋制吧。因為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很有掉轉車頭給那傢伙一拳的衝動。”
“我一個人丟臉就可以了,私人事件不能讓你賠上社會名譽。”我哽咽著勉強遏制,隨後卻因吸入太多的冷空氣,滑稽得連連打嗝。“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車子陡然加速,卻是阮大偉在一邊咬牙切齒:“也罷,那就再也不要見到他了!”
不知何時開啟的音響突然轟隆轟隆作響。我從少女時代就開始喜歡的樂團,即使是失戀也能唱得天邊如同悄悄透出一線光的那個人,此時正淺斟低唱著不熟悉的感懷:
“不見不散誰跟誰相遇那個臂灣
不見不散明知道靈魂它沒有港灣
不見不散這期盼終於長出枝蔓
攀附著天生的貪婪
直到愛變成了一場災難
我切切的切切在盼
一顆心滾滾的滾滾在翻
等到夜層層的層層在散
期待卻不肯由濃烈轉淡
我切切的切切在盼
一顆心滾滾的滾滾在翻
等到天狠狠的狠狠在白
撕裂著最後的溫暖氣氛
不見不散一整夜沉默的紅地磚
不見不散諾言在空氣中一直瀰漫
不見不散終於讓所有人沒造反
蛻變成世故的小孩
在今天誰的孤單在狂歡
遇紅燈停在路邊。身側是燈火通明的便利店。於是我突然升騰起食慾:“我想吃東西。“知自己此刻喃喃自語可以被身邊人接受到:“咖哩關東煮,草莓牛奶,銅鑼燒……統統都想吃。”
下一刻已經坐在臨街的長椅上大嚼豬排飯。一邊還有銅鑼燒,關東煮,養樂多排隊等著我食指大動。阮大偉捧著黑咖啡坐在我身側,專心扮演聆聽告解的沉默天使。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自己體驗到的感覺不是血倒流而是,完全沒血了。這才知道什麼叫做如被冰雪,我都以為自己對愛情絕望了。”
“看來你愛歐海文很深刻。”
“不然,若我十足十地愛他,那此刻我必然食不下咽以淚洗面,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這幅身體衰敗下去也無所謂。可剛才在預熱飯盒的時候,盯著微波爐我只是在想‘啊,明日要上班不知這熬夜的身體能不能撐下去,還有就是吃這麼多我的胃怎麼辦。’然後才想去要憤恨歐海文賜予我的羞辱……”
阮大偉拿過一個飯糰,剝開來吃:“我這是在保護你的胃。”
我卻無意與他說笑了:“你看,關鍵時刻本性急吼吼地顯露——我最愛仍然是自己。不過是自尊放不下歐海文。”
“菲菲,你只是惱恨自己愛得不夠深。”
我一愣:“是我中了羅曼史的毒。”還以為愛人就是要荊棘滿路,披肝瀝膽。到頭來不過是七分愛情三分騙。
同時也開始對阮大偉另眼相看。“那麼犀利話就你說來,只覺得妥帖舒服。阮大偉,你是一流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