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他,只是隨意地“哦”一聲,目光很淡,顯得無關痛癢。確實,這件事中,他是局外人,一個普普通通路過看戲的局外人。
直到在醫院裡,遇見他以為的小妖精。
“葉一生。”一位護士從人流室出來,對外喊了聲。
當他見到坐在椅子上,淚光點點,蜷縮在角落,身邊被大包小包的行李包圍著女孩抬起頭,有些無措地四下張望看向周圍時,他在想,這會是那隻小妖精嗎?不像,一點不像。
妖精不是長這個樣子的。在他想象中,妖精該是狐狸眼,帶著嫵媚的笑容,勾魂的眼神,風塵的那種。不是眼前這個如受傷的小鹿,擔驚受怕,可憐兮兮的樣子。
他在心裡不斷的否認。雖然他知道葉一生這個名字……很特別。
那時的言珩,只是稍微感慨了下,女孩去人流室,加上她那種種表現,想必是意外懷孕所得,也許是年少無知所犯下的吧,賭氣離家出走或者害怕父母責怪逃離?
在他以一種看客的心裡揣測之時,那女孩卻跑掉了,那惶恐的眼神中隱含著一種讓人難以捉摸的珍惜,她似乎不想打掉這個孩子。
他在錯愕,錯愕這個意外的女孩。
言珩每次思及,總會苦笑。其實葉一生真的是個小妖精,她沒有萬種風情的妖異,使得男人有著原始的衝動。她是那種噬骨的精靈,一點點滲進血骨之中。
而他,沒有那種緣分,和那個小妖精。她有她的故事,裡面沒有他,他錯過了她的前半生裡最純粹的年華,而他身上卻帶著血腥。
他知道他和她沒有緣分。
當他拿到幹事給他的新生名冊裡,赫然出現的葉一生,來自A市的時候,他竟然心跳加速,那種不知明的惶恐。那個小妖精,竟然有一天,能與他有交集。
言珩就站在學校門口,看著一位嬌小的女孩,手裡擰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一步步朝他走來。他就那樣望著她,心裡有著說不出來的心疼。
小妖精,原來是讓人疼的。
言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以後可以毫無交集,他卻要欺騙她,說他是她的老鄉,要了電話號碼。他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只要她有一點困難,他就會無法抑制的去想著為她解決,免她一切煩惱,只希望她好好的。
言珩一直無法相信,她外表如此嬌弱,當面臨流產,會那麼淡定,也許這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不想讓人知道,極力保持著自己的淡定,可終究是紙包不住火。
他知道了,也更加心疼了。
他想,因為這件事,他更放不下她了。
有時他常常想,對她那麼心疼是為什麼?是初次聽見她的名字,判定她是小妖精開始,再遇見與想象差距頗大的時候?還是接新生的那時,面前不遠處的她,艱難挪著步伐的艱辛?
抑或者,他走上前,幫她拿起揹包,隨意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葉一生。”
也許,就因為這三個不可及的字。葉一生……那個小妖精。
他明明知道不可能。那層剝不去的繭,已經宣告了,她與他絕無可能。
一個本是看戲的人,進入這出戏裡,結局早已註定了。可是為何一生會問:師兄,你喜歡我嗎?
言珩無言以對。他從未想過這一天的到來,他只想對她好,這樣就足夠了。他一直逼著自己不去想,到底有沒有喜歡這個小妖精。他想抽身,所以在他照顧她的最後一年裡,說自己有女朋友。
也許他在自欺欺人,他比誰都清楚,他是多麼捨不得這個小妖精?
時隔幾年,他以為他可以放下了,媽媽為他安排的高幹女兒,溫婉賢淑,不錯。他也沒什麼要求,一向淡漠,對待這事也是風輕雲淡。唯有心頭的小妖精,才能閃現出一點漣漪。
她給他打電話說,她要去B市。
他接下來順應的話就是:我就在B市。其實他是回了老家,只不過是在首都而已。他甚至一絲猶豫都沒有,飛往B市,打點好一切,等待他的小妖精。
他只想對她,想把她以前受的苦全挽回來,僅此而已,別無他求。
言珩知道她的竹馬是宋安辰,他想,他終於可以下崗了。因為同樣身為男人,他看得太明白,那眼神夾雜的複雜,是一往深情。
他想,他輸的不一定是深情,輸的是時間,輸的是上天的捉弄。他一直不會贏何來的輸?所以當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僅僅是微笑,再微笑,直到眼睛眯成一條逢,流不出液體來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