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她一直在思考它。她不相信愛情,可她差一點陷進愛情的圈套裡。也許出於天性,她的世故和理智使她對一切事物都抱有懷疑態度。但她恰恰又渴望一份真正愛情的到來。
理智的人能保持清醒的頭腦。而太清醒的人,往往會比常人多一些不快樂。看透風景的人,心裡只剩下冷漠。其實,在這樣的冷漠下面,蘊藏的疼痛往往更激烈。
她蒐集了一些關於白宜生前的資料,還有一些三十年代的舊物。這些東西是她從舊貨市場上慢慢淘來的。現在佈置在白宜生前的房間裡。她們搬進來後,那個房間一直空著,到現在才充實起來。
一張雕花的木床,輕盈的布幔低垂。床頭櫃上是一盞老舊的玻璃罩子檯燈,像一朵倒掛的鈴蘭花,燈柱上佈滿斑斑駁駁的青綠色的銅鏽。一隻雕花的大衣櫥。一個老式的實木壁爐,有一根木條子已斷了。一隻黃銅的舊式留聲機,黑色凝重的密紋唱片,白色喇叭像兩朵盛開著的牽牛花。還有一箇舊式化汝臺,香水瓶就裝在鏡子上方,只需輕輕一按,香霧就會徐徐灑下。
這是舊上海遺留下來的碎片,帶著劫後餘生的味道。如今聚集在一起,努力構築著一個早已逝去的年代。一個淡如輕煙的故事。
物是人非,世事浮沉的煙塵味,從那些舊物裡面滲出。安琴手撫化妝臺,自心底深處生起感傷和嘆息,如在追憶少女時代的那份初戀。
暮色如霧。舊式檯燈散發出疲倦而昏黃的光暈。
時光倒流。
她在一片恍惚中,看到了女主人款款而來——
白宜穿著月白色旗袍在妝臺前坐定,悲涼而悽美。像一滴透明的水落在塵埃裡。
那套月白色旗袍是洛家榮在老介福定做的。當他親手為白宜穿上時,不禁神迷。他沒想到一件旗袍居然能將一個女人的身體襯托得如此完美。
上乘的面料加上精緻的做工,連白宜自己都驚呆了。她看著試衣鏡裡的自己,彷彿看到一隻醜小鴨突然間化成了一隻無比高貴的天鵝。
楚楚動人的女子!洛家榮無限憐惜地看著她,不知何故,心中倒生出一些擔憂。
那時候的白宜已是百樂門歌廳的紅歌手。有多少紈絝之弟對她動了心,但白宜卻不為所動。
有一段時間,一個上海灘的富家子弟天天為她捧場,每唱一首歌后,必會收到他的一個花籃。可謂煞費苦心!可白宜從未答應和他約會,就連一頓飯都沒陪他吃過。
飲水思源。白宜想到的是洛家榮對她的恩情。
初到上海,洛家榮教她褪下一身棉布衣褲,換上了旗袍。
那時候,她總覺得自己的模樣非 常(炫…書…網)可笑。偷偷地,她又換回那身棉布衣衫,雖然舊得褪了色,但穿在身上時,她便能在夢中回到故鄉。
後來,她終於習慣了穿旗袍。
那時候,西方服飾和進口面料已成為上海上層婦女的時髦。可白宜卻堅決不穿西洋服飾。那些衣領過於敞開,式樣怪異的服裝,讓她渾身不自在。她已習慣了穿中國旗袍。而且她還一直堅持用中國的絲綢做面料。
是洛家榮捧紅了她。
大都會對於女人來說,實在是個造夢的場所。
她在上海造就了一個灰姑娘式的夢。
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洛家榮給她的。她在心裡充滿感激。雖然很多時候,她仍然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困惑。在上海那麼多年,她始終覺得自己只是個匆匆過客,她的心無法在上海停留下來。
洛家榮一直不肯帶她走進他的大家庭。不是不敢,也不是不願,而是不捨。他覺得她和那些庸俗的孃姨們住在一起,總有一天會被帶壞了。
可當紅了以後的白宜,終日被男人追著捧著時,他突然想起要帶她回家。他要娶她進門,給她一個名分。
雖然沒有正房夫人那樣明媒正娶,大擺宴席。但白宜進洛公館那天,洛家榮請來了一大幫親朋好友,在家裡熱鬧了幾天,卻也十分的風光。
洛家榮的兩個小妾心中早已憤憤不平,同樣是妾,她們卻享受不到這樣的風光。再說,洛家榮對白宜百依百順。自白宜進門那日,她們才驀然驚覺自己身邊的男人已被人奪了去。
洛家榮的原配夫人洛氏,雖然早已聞知洛家榮在外面帶歌女的事,但只要不帶到家裡來,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落得個心裡清靜。
但如今既然將這女人娶進門來,她便得擺起原配夫人的架子,給新姨太一個下馬威。
按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