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說上一句,老太太便冷下臉來,喝道:
“跪下!”明蘭呆了呆,老太太疾言厲色道:“還不跪下!”
明蘭趕緊從老太太身上跳下來,噗通就跪下了,然後房媽媽板著臉從
後頭出來,手裡捧著一把令人心驚膽戰的戒尺。
“左手!”老太太持尺在手,冷冰冰道。
明蘭怯生生的伸出左手;老太太高高揚起戒尺,肅穆道:“可知錯在
哪裡?”
明蘭看著那明晃晃的黃銅戒尺,心想她經常犯錯,能不能給個提示先?
一旁的房媽媽好心的提醒道:“午晌時,梧二奶奶已把路上遇水賊的事說
了。”
明蘭無奈的閉了閉眼睛,允兒嘴真快,這次她知道自己踩著哪處地雷
了,低聲承認道:“孫女知錯了,不該肆意妄為,將自己處於險境。”
“知道就好。”老太太鐵面無私,認錯只是處罰條例第一章第一節,
接下來還有捱打,訓話,講道理和罰抄書,一系列流程,如拒不認錯,還
有續集連播;不過看在明蘭改造態度良好的份上,減刑處理。
“傻姑娘,老太太是心疼你才罰你的!”房媽媽明蘭的手掌心塗著一
層梔子花香的藥膏子,慢慢嘮叨著,“這回是姑娘運氣好,都是自己人,
事情又出在外頭,京城和宥陽都不沾邊,但把上下都處置好了,便沒什麼
閒話了;梧二奶奶和老太太說時,老太太嚇的手都打顫了,碗蓋都拿不穩。
事雖了結了,可姑娘真得改一改性子了,老這麼著可不成,老太太閉上眼
睛都不會安生的。”
明蘭心理上是個成年人,自然知道好歹,知道自己氣著老年人了,也
很過意不去,於是敷好了藥膏子厚,就眉開眼笑的溜進老太太的屋裡,小
土狗搖尾巴似的討好老太太,一忽兒作揖,一忽兒鞠躬,最後鑽到老太太
炕上,牛皮糖一般的黏著磨蹭。
這幾年下來,這全套撒嬌賣乖的功夫明蘭做的熟練之極,老太太素來
是招架不住的,再大的氣也消了,實在氣不過了,扯住明蘭狠狠拍打了幾
下撒氣。
房媽媽目測了下,估計那力氣剛夠拍死個蚊子。
到底大老太太重病臥床著,不然依著品蘭的性子,定然要拉明蘭上樹
下河捉鳥摸魚不可,如今卻只能老實的呆在內宅裡,明蘭寫字抄書,品蘭
就在一旁記賬目,明蘭做繡活,品蘭就打算盤,一個刺繡揮毫的身姿秀美
雅緻,一個數銅錢算銀票的很市儈。
殘酷的對比照,品蘭抑鬱了,明蘭很真心道:“其實我更喜歡你的活
兒。”
每隔幾日,盛紜就會與泰生一道來瞧大老太太,盛紜在床頭看著奄奄
一息的老母哭天抹淚,泰生負責安慰傷心的表妹。
不是明蘭。
品蘭的確是大了,看見泰生知道臉紅了,說話也不粗聲粗氣的使性子,
對著姑姑盛紜也懂得溫婉可愛的裝賢惠了,呃,不過就明蘭這種專業程度
來看,品蘭且得修煉。
寒風似刀,歲入隆冬,密密的雪花片覆蓋了整個庭院,大老太太到底
撐不住了,屋裡燒著融融的炭火,氣氛凝重而哀傷,大老太太從昨夜開始
就完全昏迷了,只有胸口微微的跳動表示她還活著,盛維夫婦始終陪在病
床邊上。
床邊小几上置一銀盤,內有幾根細柔的羽毛,湯藥婆子時不時的把羽
毛放到大老太太鼻端前,試試是否還有微弱的呼吸。盛紜伏在床前,低聲
哭泣,不斷的叫著‘孃親’,周圍兒孫媳婦或做或站了一地,只有允兒,
因怕她過了病氣,便免了她床前伺候。
忽然,大老太太一陣急促的呼吸,短促的喘息聲呼嘯在靜謐的屋裡,
盛維連忙撲過去,扶著大老太太:“娘,您有什麼要說的?兒子和小妹都
在呢!”
大老太太眼皮子艱難的動了動,倏然睜開眼睛,枯骨般的手猛的抓住
盛維和盛紜,掙扎的爬起來,蠟黃枯瘦的臉上泛著奇怪的紅暈。
“娘,您怎麼了,您說呀?”盛紜靜靜抱著大老太太的身子,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