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他只微一凜,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那光線隨著睫毛的顫動而微微抖了一下。
穆昭行連大氣都不敢出。
忽然,他反手一揚,將託著的湯碗狠狠摔在地上!整個身子因為突來的暴怒而微動,他仍然坐在床上,呼吸沉穩,那雙眼睛,卻蒙著一層戾氣,儼然如同深邃的漩渦,深黑暈沉,叫人發怵。
湯碗在夏芊衍腳邊砸開,碎瓷四濺,滾熱的雞湯潑了一地,毀了臥室精美的地毯。她嚇的不輕,幸而躲的快,才沒被碎瓷片傷到。
一室眾人駭的大氣也不敢出。穆昭行搶在穆楓大怒之前已經訓起了人:連個廚子都看不住,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啊?!
有人站了出來:穆先生,我去找!他應該走不遠,加州是穆家的地盤,聯邦政府是我們的朋友,只要我們上心,海關那邊連只蚊子都飛不出!
雖然對手下人嚴厲,但穆昭行的做派多半是做給穆楓看的,畢竟他和一窩手下才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穆楓大動怒,首先受罪的就是他。此時他向手下先發難,也是為了抑穆楓的火,因此這時已經反過來替手下求情:穆先生,他們不知道那廚子的重要性,可能打個盹眼窩子那邊漏條縫,還沒回過神來人就給跑了!穆先生調養身體要緊,千萬不能動怒!人,我馬上去找!他說的急促,喘了幾口氣才歇下來。
眼睛不由地上抬,輕輕覷了穆楓一眼。
穆楓仍是一臉淡淡,看不出是喜是怒,穆昭行稍微猶豫,正要說話,忽見穆楓輕輕晃了晃手:算了,他眉毛微揚,瞧著他們,不必找。他算救過我一命,讓他走,算我還他救命大恩。
穆昭行了然於心,輕嘆一口氣,揮了揮手,屋子裡不相干的人都退了出去。
穆顯抬起了頭。
夏芊衍偷覷穆楓一眼,想問他那個廚房跑走的夥計什麼時候救過穆先生,可一見穆楓臉色不太好,想問的話又憋了回去。
只是一恍神,正接著穆顯的目光,夏芊衍暈頭轉向,這個人……怎麼這樣眼熟?
他應該是穆楓的得力手下,這種秘密彙報的工作,穆楓向來只給自己信任的人。眼前這個穆顯,恐怕又不知是哪方收回來的線人,三藩要情報,他們這種精挑再三的暗諜自然三不五時就要回加州總部彙報。
穆楓見她在看自己手下,不由笑笑:穆顯,抬起頭來,讓夏小姐好好看看。
夏芊衍駭了一跳,穆楓是什麼意思?但當她仔細看那張臉時,終於瞭然穆楓這麼做的目的。
因為……穆顯的這張臉,不止她熟悉,可能幾個月前遠來加州的各方賓客,也終生難忘!正是頂著這張臉的男人,在穆楓為自己太太盛辦的宴會上,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出現的太轟動,連離開,都剜了穆楓一塊心頭肉!
那張臉,正是張閱微。
夏芊衍一臉驚駭,穆楓覷她,眼裡有玩味的意思,但很快就從她身上轉離目光,淡淡笑道:穆顯,你嚇著夏小姐了。
穆顯點頭,聰明人從來都話裡有話:嚇著夏小姐的不是我。這壞處也不該我擔,要怪,就怪張閱微。
穆楓大笑:怪他?鬼影子都不知在哪!他虛扶著床沿,身子仍是略微傾著,氣色卻看起來比剛才好了些,他忽然向夏芊衍笑道:你似乎對他很有興趣?
夏芊衍也是個聰明人,稍稍愣了一下,很快就轉過神,皮球踢還了穆楓:芊衍不是對他有興趣,只是,對穆先生的心思,很有興趣。
穆楓眯著眼睛,目光含笑:只不過玩了個很有意思的遊戲。我要是不把自己的棋子下在張家的席次上,你猜那天宴會,會有多少有趣的事冒出來?
夏芊衍笑笑:實際上,宴會那幾天,本來就發生了太多‘有趣’的事。想起那幾天的陰謀與槍聲,她便不由發憷,虧得穆楓還能當個故事一樣輕鬆地說出來。
那不一樣,穆楓伸手虛擋一下,很快有人趨步上前來收拾碎瓷渣滓,他眉色仍是淡淡,繼續說著,如果那天,我沒有讓穆顯用張閱微的身份先擋進來,那麼,姓張的也許就真的堂而皇之地坐上張家空缺多年的席位了!我冒不起這個險,張家根深脈廣,哪怕時隔多年,只要在大庭廣眾之下露個臉,難保不折騰些動靜出來。到時三藩就太被動,即使捆綁著許家易家白家,他們翻不起多大浪,但我也不能讓姓張的撿現成便宜!他冷笑,話頭已經不只是對著夏芊衍了,他好似在自言自語,又好似在對手下人警示:那就讓姓張的乖乖隱在客人堆裡好了!我已經請了一個‘張閱微’坐上席,再冒出來一個,三藩可不認賬!有假貨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