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壞的時候,坐在我的小書房裡,我問她:
“你為什麼回來?”“水土不服,”她淡淡的笑著,笑得好淒涼:“我過慣了亞熱帶的氣候,那兒太冷了。”
於是,我沒有再問什麼,我們默默的並坐在窗前,坐了一整個下午,迎接著暮色和黃昏。
而今,她沉默的面龐不僅喚回我五年前的回憶,也喚回我十年前的回憶,在福隆海濱的帳篷裡,她曾無巧不巧的和何飛飛先後向我述說她的隱情。現在,何飛飛墓草已青,屍骨已寒,我再也無法喚回她。而水孩兒卻風姿楚楚,不減當年!或者,我可以為她做一些什麼,柯夢南尚未結婚,不是嗎?“想什麼?藍採?”彤雲打斷了我的思想:“你怎麼一直不說話?你同意我們的提議嗎?”
“當然,”我說:“我沒什麼意見。”
“記住,”水孩兒安安靜靜的插了一句:“節目單裡別忘記一件事,我們要去何飛飛的墓前憑弔一下。”
“是的,”懷冰說:“我們是應該集體去一次了,假若……”她沒有說完她的話,但是,我們都明白她要說的是什麼,假若何飛飛還活著有多好!那麼,今晚的討論就不知道會熱鬧多少。可是,如果何飛飛還活著,一切又怎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面呢?“我們來具體研究一下吧,”祖望一向是我們之中最有條理的人。“報上說他是明天下午五時半的飛機抵達,我們當然要去飛機場接接他,要不要準備一束花?”
“準備一束菊花吧,”懷冰說:“臺灣特產的萬壽菊,有家鄉風味。”“好,那就這樣吧,花交給我來辦,當天晚上,我們就請他去吃一頓,怎樣?”祖望繼續說。
“這要看柯夢南了,”紫雲介面:“你怎麼知道他當天晚上的時間可以給我們?人家還有父母在臺灣呢!”
“我打包票他寧願跟我們在一起而不願和他父母在一起,他母親又不是生母,而且……想想看,我們當初是怎麼樣的朋友!”懷冰又說了一次,有意無意的看了我一眼。
“好,算他可以和我們聚餐,晚上,我們一定有許許多多話要談。那就別提了,一塊兒到穀風家去吧,怎樣?”祖望望著穀風。“當然,”穀風馬上應口:“一定到我家去!和以前一樣!多久沒有這樣的盛會了,我和懷冰準備消夜請客!”
“第一晚去穀風家,第二、三、四晚他要在藝術館演唱,當然我們每場都要去聽的,是不?”祖望問。
“我負責買票的事好了。”小俞說:“聽說票已經都訂完了,我要去想想辦法。”“第五天到第七天他都沒事,我們一天去情人谷吃烤肉,一天去烏來,一天……”“別太打如意算盤,”小張說:“他現在回來是名人了,難道就只陪著我們瘋!”“我打賭他這一個星期都會跟我們在一起,他那人又重感情又念舊,說不定一星期後,他根本不回義大利了。”小俞說,“瞧吧,假若我的話不靈,我寧願在地下滾。”十年過去了,他那動不動就“滾”的毛病依然不改。
“那麼,我們明天是不是分頭去機場?”小何問。
“還是到藍採家集合了一塊兒去吧!”穀風說:“我們這支歡迎隊伍要浩浩蕩蕩的開了去才過癮,也給柯夢南壯壯聲勢!”“你們猜他看到我們會不會很意外?”紉蘭問。
“說不定,”紫雲說:“他一定沒料到我們會有這麼多人去!”“我真希望馬上就是明天下午,”彤雲說:“真希望看看出了名的柯夢南是副什麼樣子!”
“我打賭他不會有什麼改變,”小俞說:“一定還是那樣溫溫和和的,親切而又熱情的!”“我真想聽他唱!”紉蘭說:“等不及的想聽他唱!藍採,你猜他會不會在演唱會里唱那支‘有人告訴我’?”
“我們建議他唱,好不好?”彤雲興奮的喊著:“為我們而唱!”“他一定會唱的!我打賭!”小俞叫著說。
“我也猜他會唱!”小何說:“還有那支‘給我夢想中的愛人’!”噢!明天!明天!明天!等不及的明天!柯夢南,他可曾知道我們今夜的種種安排嗎?他可曾知道空間和時間都沒有隔開他的友人們嗎?柯夢南,柯夢南,你多幸運!
夜深了,我們的討論也都有了結果,一切要等明天見了柯夢南再作進一步的計劃。我的客人們紛紛起身告辭,我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去,在他們興奮而熱情的臉上,我彷佛找回了一部份失去的歡樂和青春。望著那飄著細雨的夜空,我的情緒恍惚而朦朧。水孩兒留了下來,我們坐在火爐旁邊,靜靜的凝視著對方。“藍採!”好半天,她輕喚著我。
“嗯?”“想什麼?”“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