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聯絡,因為曾經遭遇那樣尷尬而難堪的事情,誰也沒有勇氣再去揭開往事的面紗,也許從此就當作陌生人的好,這樣才會不了了之…她未必會痊癒,但是隻要不再見他,也許會慢慢地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可以永遠不再想起那噩夢一般的經歷。
如果知道以後會這麼痛苦會這麼捨不得,他一定不會說那些永遠都無法挽回的話,使她誤會她並因此記恨他,到現在也不肯原諒他。
他怎麼可能對她作出那種事?
時光緩緩地流逝著,他終於試探著邁出了第一步,然而她卻彷彿躲避瘟疫似的向後退去,他只得停了下來,搖手示意著他不會再往前了,只要那麼遙遙相對著就好。
彷彿是昨天,曾經的一點一滴,就在那彼此的靜默裡,緩緩地回來了。
百貨公司里人來人往,大家都是喜笑顏開的,也許誰也不曾注意站在天井的兩邊,陡然相逢的兩個人,更體會不到他們的傷感與酸楚。不會有人理會吧?可是在那每一個相鄰商店的門楣,都昭然醒目地懸掛著一個小小的黑球,過往的匆匆人影在那黑色的亞光裡留下一道淺淺的印痕,只要打跟前經過,都無一倖免。更別提一直那麼呆呆地站在那裡,主動將自己暴露在最顯要的位置,任由它拍照留念的,她和他。
康正航不過是過來視察一下西門町分店的經營情況,主要是對分店負責人表示一下鼓勵,竟然把閔玢玢的籤售會拉到百貨公司來舉行,也算是很成功的公關活動了。籤售現場秩序井然,他本來是想去現場看一看的,可現場的記者也不少,如果他親自過去,難保明天會不會爆出什麼特大緋聞來。從前的他倒是無所謂的,但是因為董湘凝不喜歡,他也能避就避了。所以就到監控室裡看了一會兒適時攝影錄影,想不到卻看到了不該看的場面。
那樣痛楚而絕望的兩兩相望,那樣繾綣纏綿的兩兩相望,在那裡旁若無人地上演著,任傻子也能看出,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這樣,卻要把他置於何地?心中被一種銳利的刺痛噬咬著,不勝淒涼,在肝腸深處糾結著,下意識地抓著剛剛由分店負責人遞過來的一份檔案,慢慢地握在手裡,屍骨無存。
愛情,來地毫無徵兆,可是他的愛情卻在他剛剛明瞭清晰的時刻,遭遇到了沉重的打擊。他悄悄愛上的人,原來早就預先有了愛人。
他現在漸漸地明白了自己前不久的方寸大亂,以至所產生的那一段時間的神經錯亂,究竟原因何在。不過是因為,他在嫉妒,瘋狂地嫉妒。因為,只要一想到她曾經屬於過別的男人,她曾經愛過別的男人,甚至還為了那男人懷了孩子,甚至即使違背了女性特有的母性本能打掉了孩子卻還是對那個男人一往情深,他就忍不住地妒火中燒。
明明知道這樣對她,很不公平,明明知道這樣的想法,很不理智,甚至有些愚昧可笑,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忍不住地要嫉妒,要生氣,惹怒了她惹哭了她,又忍不住要心疼,忍不住地想方設法地哄她開心…
為什麼?他怎麼竟淪落成了這種人?
結果他還是做出了從未有過的舉動,竟然撇下那一堆面面相覷的人,徑直衝出了監控室。亟待跑到外面的賣場,卻又變地膽怯起來,慢慢地放緩了腳步,一步步地挪到那重逢的旋渦裡去,然而還不曾到達中心,就被那隱形的氣場給彈了出來,只得停留在天井的這一邊。
那兩個人一個在左一個在右,他就與他們呈等邊三角形地相持著。
他簡直要瘋了,那兩個人竟然對他視若無賭,就那麼怔怔地對望著,卻是把他這個人當作什麼了…那個女人,難道忘記了現在已經是他的老婆了嗎?哎喲,這個女人!他簡直要發瘋了。
“老婆…董湘凝…”
現實的聲音驚醒了倉惶不安的她,依舊是怔忡地移動著目光,終於看到了站在那一邊的他,突然有一些煩躁,因為陽光突然變地五顏六色起來,讓人禁不住有些頭暈目旋,只得在倉促間抓住了扶欄,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步地走了過來,彷彿很稀鬆平常地攬住了她的肩,“老婆,今天不寫稿了?來逛街?為什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呢?我可以陪你一起來的…咦,好象是你哥哥耶…怎麼會這麼巧,好象提前約好了似的…”
她突然覺得有一點莫名其妙,竟然在他的推波助瀾下向天井的另一邊走去,心中還在詫異著:“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然而已經來到近前了,他依舊是泰然自若地笑道:“湘凝,是不是還應當再正式介紹一次?”說著伸出手去,“你好,我是湘凝的丈夫,康正航…應當怎麼稱呼你呢?是董先生?還是…大哥?”